可就在两个月前,他接到了妻子的电话,隔离区外条件非常差,自己四岁的女儿帕勒米拉,终于从发烧转成了急性肺炎,永远地闭上了她纯净无邪的大眼睛。
妻子的哭诉和诅咒像刀一样深深刻在欧麦尔的心上:“欧麦尔!我今天就回去!带着帕勒米拉回去!我们会在地狱里永远诅咒你!永远!你就死在那个没有我和帕勒米拉的天堂吧!”
真主可证!他为了母女俩能够进入德国,用尽了自己的每一分智慧和力量!
然而现在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没有了帕勒米拉的世界,已经不值得他再有任何留恋。
妻子挂线的盲音,就是他生命终结的宣告。
从那天起,他已经死了。
化工厂里有不少难民,他们中有的人有时候会聚集在一起开个小会,商议一些事情。
有时候也会在一起做做礼拜和祈祷。
欧麦尔一直谨慎地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因为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化工厂老板信任自己远胜过信任他们,因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虽然语言还有障碍,但是和那帮靠改写难民情况登记表混进来的人明显不一样。
那天晚上,欧麦尔第一次加入了他们的集会,因为他需要精神寄托,需要同胞安慰,需要一个答案。
他的帕勒米拉一定没有像妻子说的那样去了地狱,她纯净的灵魂,本就应该活在充满了鲜花和牛奶的天堂。
那群人的头目叫穆阿维亚,穆阿维亚送了一本经书给他,告诉他虽然帕勒米拉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还有很多的帕勒米拉需要帮助。
还给他介绍了伙伴,阿拔斯,伊赫什德,哈姆丹,赞吉,阿尤布……
两个月内,穆阿维亚都和欧麦尔同吃同住,用自己丰富的宗教知识,滋润着欧麦尔沙漠般的心田。
欧麦尔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太渺小,自己拥有的大学学历,只是一份专业技术的证明而已。
以前女儿,最多还有家庭,就是他的全部。
然而穆阿维亚教会了他,人,还要有理想,有信仰,有为民族和国家牺牲奉献的伟大精神。
当欧麦尔利用自己的财务知识和管理之便,从仓库里腾挪出这支队伍需要的化工材料之后,穆阿维亚告诉了欧麦尔他们的计划。
穆阿维亚告诉他,他们的事业,不是为了异国街头的那堆行尸走肉,而是为了千千万万像帕勒米拉那样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们这个民族的种子。
从李恩大厦开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记录着进入大楼的人数,欧麦尔见到一个美丽的东方女孩子,左手抱着一个小鱼缸,里面有两条蓝色的小鱼;右手牵着一个德国小男孩,小男孩的肩膀上竟然蹲着一只小猴子,走近了这栋大楼。
那一刻,他祈祷着她别进去,因为今天这里会充满了以正义为名的罪恶,不适合这样的纯真和美丽。
然而没用,女孩子和小男孩一边谈笑着,一边进入了那幢大楼。
身后座位上的阿拔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欧麦尔,时间到了。”
欧麦尔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然后点燃引擎,将油门一踩到底,轮胎在路面上擦出了一股浓浓的橡胶味道,汽车向着大楼冲了过去。
……
海因里希也刚刚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助手送上今天的工作安排,海因里希一边翻看,一边听着大屏幕电视中的女播音员播报的时政新闻。
阳光明媚,一个美好的早上。
海因里希在琢磨着明天给李君阁和阿音准备什么样的礼物,还有易卜拉欣的请求。
本来二皮和Ingris已经背着自己订了明天回蜀都的机票,说是不想麻烦大家,现在有了阿里木,那就还是得动用集团的私人飞机了。
还有,呃,牛羊肉的问题也很搞笑,易卜拉欣特意给中国西北部一家牛羊养殖企业打了招呼,那家公司和拉赫曼家族有一些牛羊肉进出口业务关系,阿里木在李家沟生活的那段日子里,牛羊肉就由这个公司提供。
可怜天下父母心!
分析着自己集团能从这件事情上分润到多少好处,海因里希叫来助理,准备开会。
然而就在这时,电视里边的播音员,用一种焦虑的语气播报道:“插播一条消息,里恩大厦在刚刚发生了汽车冲击事件,几名武装分子占领了该大楼,目前疑为恐怖袭击……”
海因里希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自己的儿子,今天闹着要去帮忙撤展,现在就在那大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