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边说边扫视心灵术士,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愉快。卡拉克低声说着,时不时停下,仿佛陷入了陈思,而后又继续轻声细语;这持续了几乎一个沙漏时,穆哈迪满心好奇,不知道一切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
最后,提尔之王对心灵术士说:“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预言系法师,我能看到命运为某些人铺设好的道路。”他续道。“我在这张卷轴上写下了你人生中的关键点,它将被藏在宫殿大门的横梁上,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但除了书记员之外没有人能碰触。我会时不时读一下,确认你是如何走在最终向我妥协的道路上的。”
穆哈迪被带回他自己的屋子,他一沾床就睡着了。如果巫王想来杀他就杀么,反正他醒着也没法抵挡。这两天他经历的事情太多,灵魂上的疲惫积累的太多了。
第二天,雷鸣般的马蹄声又出现了。巫王停在花园里,却没召唤心灵术士。只是检查自己的植被修建的如何,巨细靡遗。就在此时,一个女奴头顶着的陶罐被打破了,用来浇花的清水洒了一地。女奴颤抖着匍匐在地,不顾碎陶片尖锐的边缘颤颤抖抖的捡着,巫王走了过来。
“啊,心灵术士!”他看到了穆哈迪,语调轻快的说。“见到你真是太幸运了。”他冲女奴点点头。“他对巫王的工作如此懈怠,你愿意帮我惩罚她么?”
“什么?”穆哈迪犹豫的摇摇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今天,你愿意告诉我未来发生了什么吗?如果你开口,那么我就饶过这个无辜德尔女孩。”卡拉克的声音如此轻松,仿佛只是在评论天气。心灵术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提尔的统治者盯着他,沉默的等待着。圣堂武士卫队冷漠而安静的站在巫王身后。
“不?”巫王问。
“不。”穆哈迪回答。
“很好。”卡拉克说。他拔出自己腰间的弯刀,调转刀身用把手一砸就把那个女奴打死了。然后他指了指另一个奴隶,一个精灵小子,最多不过十五岁,按照精灵的标准来看还是个孩子。圣堂武士把他丢在巫王面前,精灵哆哆嗦嗦的哭泣着,尖尖的耳朵神经质的颤抖。这噪声无疑惹恼了巫王,后者举起刀把高高落下,直到奴隶陷入死寂。
接下来,提尔之主随便从人群里挑选了第三个牺牲者,这次是个年迈的老人。巫王强壮的胳膊把他脸朝下按进花园的泥土里,用脚踩住。卡拉克盯着穆哈迪,心灵术士无动于衷的望着眼前的杀戮。第三的受害者停止挣扎之后,巫王挪开脚,连大气都没喘。
“你要是觉得靠杀自己的奴才,就能让我妥协。”穆哈迪说。“那你可得再想一遍了。”
卡拉克没有反驳,他吩咐书记员拿来卷轴。
书记员读着上面的记录:“如之所载:第一日,三人死去,心灵术士无动于衷,口称‘你不可能靠杀自己的奴隶,来逼迫我妥协。’”
穆哈迪惊讶的运用自己的异能,去试探那个书记员的脑子。对方说的是实话——他的灵能可以确认这一点——这些内容真的卷轴上写的。换句话说,巫王真的预测到了自己的反应。
“你怎么可能事先知道我会回应的?”心灵术士转向巫王。
卡拉克快活的拍拍手,重新骑上马,居高临下的说:“不然我为什么是阿塔斯最强的预言系法师?你当我自吹自擂么?”
“这不可能是真的。”穆哈迪和巫王异口同声的说。
“你怎么……”两人再次同时开口,同时停下。
“停下!”心灵术士大喝,巫王也分毫不差的说出了他说的话。
“你不可能知道我要说什么!”穆哈迪深吸一口气,他震惊的发现卡拉克完美的说出了他想说话的话,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早那么一瞬间开口。
“我确实并非无所不知,但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巫王尖声大笑,策马远去,远离暑气,尘土和死亡。奴隶们的尸体被拖到花园里,很快被泥土和石头盖住。那些人永远成为卡拉克花园的一部分了。
穆哈迪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试图击退困惑,重拾理性。据他判断,巫王不可能具有先知的魔力,一个不信伟主的异端怎么能如此精确的预测未来的轨迹?但他却不能否认对方刚才的表现确实令他大吃一惊。
读心的伎俩?穆哈迪有些怀疑。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身为心灵术士,他不能自己被读心而一无所知。
接下来几天,心灵术士试图逃跑。巫王不限制他的行动,所以他就好好把握住这点自由仔细评估了一番宫殿和城市的防卫水平,寻找漏洞。
在这期间,穆哈迪几次听到王家马队隆隆的马蹄声,却只是从远方经过。然而这一次,马蹄声愈来愈近,他便知道巫王这次冲着他来了。
穆哈迪继续走他自己的路,观察圣堂武士们换岗的频率,不表现出一点紧张。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奴隶们弯腰工作,对可能到来的惩罚恐惧不已。卫兵们暗暗打赌接下来会死几个人,但当卡拉克的马队抵达之时,连他们自己也恐惧不已,深恐死于巫王那喜怒无常的剑下。
食人魔之末日,提尔之王卡拉克似乎并未带着杀戮之心而来。他让穆哈迪陪在身边一同视察他的城市。他们穿过苍翠的庭院和高耸的柱廊,而后沿着城墙的地基内缘绕着城市行走。卡拉克似乎没注意心灵术士兴趣缺缺,兴致勃勃的谈论起建筑的艺术来。他说提尔旧有的圆形城墙防卫效率太低,应该换成凹多边形棱堡。这样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暴露给交叉火力。
他们继续穿过精灵巴扎区域,巫王一边走一边谈起他的新构想。他打算推平一部分老建筑,建造更高的大楼来提高城市的承载能力。卡拉克甚至还给穆哈迪买了杯卡瓦斯,而且他没忘了付钱。
“今天,你愿意告诉我未来发生的事了吗。”巫王正准备上马离开,却突然转过身,露出愉快的微笑。
穆哈迪面无表情,无所谓的耸耸肩。
“不?很好,那么又有无辜之人要死在你手上了。”卡拉克说。“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受自己良心的责备多久。一个敢于为了别人的权利冒生命危险的革命者,究竟能装漠不关心装多久呢?”
珊瑚女巫莎蒂丽才是真正的革命者,不是我,穆哈迪想。你这套对我没有用。
接下来,他就知道他错了。
卡拉克挑了两个精灵,一男一女。第一个破口大骂,用各种难听的话把巫王问候个遍,到死前还在冲执行者吐唾沫。巫王兴奋的双眼充血,舌尖舔舔嘴唇。第二个受害者是个沉默的女精灵,当她被按到在地时,眼中写满了哀求,不是冲着巫王或是行刑者,而是冲着穆哈迪。
“求你了,答应他吧,救我一命,我什么都可以做。”心灵术士从对方嘴唇的蠕动中读出了这句无声的恳求。
行刑者手起刀落,利落的斩下女精灵的头颅,然后弯腰抓着对方脑后的马尾辫把头颅捡起来举高了示众。精灵无头的尸体倒在沙地上,断颈喷出一股股血液。
漂亮,穆哈迪不得不承认。那个行刑者的刀法非常流畅,一气呵成,切入骨骼的时候感觉好像一点阻碍都没遇到。
但有一件事,引起了心灵术士极大的警惕。他自己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见到别人的死亡。他心智坚定,绝不会因为一定恳求就乱了阵脚。但是刚才,看到那个精灵杏仁黄色的眼睛时,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里可是自己来到阿塔斯之前的时间,这里的每个人的生死,都可能对未来的世界产生绝大的影响。按照蝴蝶效应,混沌系统中初始变量极细微的一点变化,都可能造成最终结果的截然不同。
穆哈迪自己不怕死,巫王要是真的动手试图杀他,最大的可能性是唤醒太初术士而已。但是他不难忽略这么一种可能——巫王为了逼迫他说出未来的事情,继续胡乱杀人,结果会杀到在未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
比如说,如果没有法图麦,他还能从沙漠深处生还吗?如果法图麦,法赫德,或者阿比阿德酋长在这时候死了,未来会怎么样,发生悖论么?
心灵术士记得莎蒂丽和里卡斯这时候应该还是奴隶,如果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意外死了,会发生什么?还有泰西安,他原本是个高阶圣堂武士,自己的顶头上司死于巫王的喜怒无常后,他才当上首席圣堂武士的。如果泰西安现在死了,会不会卡拉克在未来不会被打败?
看着行刑者展示死者的首级,巫王大笑着说:“这么多死亡!没有一个是你亲手杀死的!你自己的良心还是清白的,对不对?”
巫王骑上自己那匹高大俊美的沙漠马:“我看人很准,心灵术士,咱们会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悠闲么?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最终是会屈服的。你想不想让我现在就读出卷轴的内容,看看自己能顽抗到几时?”
“不。”
“不?”卡拉克命人取来卷轴。书记员忠实的读出了上面的内容,“心灵术士目睹了两人的死亡,心中萌生了特别的念头,最后他拒绝阅读卷轴。如之所载。”
穆哈迪再也忍受不住了,“如果你真的能够准确的预知我的反应,知道我会何时屈服。那么你就该能预言到我屈服后,会告诉你些什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浪费时间?”
“过程本身比结果更有意义么,”巫王善解人意的说。“人生而必死,可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个结果无法改变,不还是都挣扎求生?”
“又也许,”卡拉克说。“一切都是注定的,正如你注定最后屈服于我一样,我的回应也是注定的。世上本无自由意志可言,你只要有我的预言法术能力就能看明白这一点。”
穆哈迪嘲弄的一笑,“这么说来,阿塔斯上最强大的预言系法师,不过是个提线傀儡而已?”
“任何人都不过是提线傀儡,”巫王傲然宣称。“只不过我强大能看到操纵我们的命运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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