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甫一挺直腰身,已觉不妙,当即将手中装有打狗棒的布囊往后反挑,却是一招“苏秦背剑”。这一招是以长棍而使剑法,既快又准,亦复迅猛无伦,正是“百戏秘笈”上的精妙招式。
但听“铛”的一声大响,秦川双手剧震,竹棒险些脱手。而那圆物却被他的打狗棒硬生生的震荡开去,蓬的一下滚落在地上,兀自滴溜溜转个不停。
秦川斜眼一瞥间,已瞧得真切。只见那圆东西竟是一只黑黝黝、西瓜般大小的铁轮子。只是黑轮边缘被打磨得锋税异常,断金切玉,较之快刀利斧,亦犹有过之。
秦川想起院中一众死尸伤口形状,显是被此物所杀,登时怒从心起,激发了英雄肝胆,双眉一挺,左手指着那人,冷然道:“尊驾是什么人,居然出手杀害这么多性命,真是好生歹毒的心肠!”
那人却是个黄脸皮、小眼珠、短胡须、尖下巴的矮瘦老者,他只道飞轮一出,寺中势必又会多一具尸体,不料闯进来的中原少年非但毫发无损,抑且竟尔将自己的武器震落地上。他惊咦了一声,脸上满是讶异之色,双目瞪视着秦川,语气生硬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说的竟是汉语。
秦川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个寻常的过路之人。我且问你,寺中这些人,是否全是你所杀?”
他所以这么问,皆因他适才匆匆一瞥间,已看清另外二人的兵刃,均不似杀死院中一众僧侣和乞丐的凶手。
那当中之人是一名宽袍大袖的长发武士,年约四十来岁,剑眉入鬓,鼻若悬胆,相貌甚是英俊。他背上斜斜插着一柄形式奇特的东瀛长刀,正襟危坐,一动不动。似乎正自闭目养神。右首那名头缠蓝布的缁衣老者则是肌肤黝黑,高鼻深目,满脸浓须。容貌肤色与少林寺心禅堂的首座昆达普尔和尚颇为相似,多半是天竺国人。此人身旁横着一根黄澄澄的黄金大杵。以这般兵刃,显非凶手。
那左侧的黄瘦老者大喇喇的点一点头,狞笑道:“你们中国人没用得紧,适才想以多欺少,妄图赶我们离开这里。老夫一怒之下,一只铁轮子便将他们统统杀光啦!哈哈!”
秦川听他直承寺中众人俱为自己所杀,当真杀人如草芥。不由得勃然大怒,右手反掌往身后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激动地下的黑轮,那黑轮竟尔一下子弹起。呼的一声,已跃入了他手中。黑轮中空,恰可手握。
他冷冷一笑,哼道:“看尊驾这副尊容,也不像是中国人。你且报上名来。再行受死!先拿好了你的轮子!”
一句话甫毕,他右手微微一送,那黑轮脱手飞出,疾射而前。但听得呜呜之声大作,黑轮竟然势挟劲风。滴溜溜转个不停,快如电闪般径往黄瘦老者面门砸去!
那黄瘦老者吃了一惊,觑准黑轮来路,大喝一声,双掌疾合,硬生生的将轮身夹住!
这么一来,当中那名东瀛武士和右首那名天竺老人同时睁开眼睛,四道目光犹如冷电一般,瞬也不瞬的直视着秦川,脸上均露出骇异之色。
那黄瘦老者强行以双掌接住自己的黑轮,托地跳起,凌空倒翻了三个空心筋斗。待得站定身子,他一张焦黄面皮上满是酡红之色,便似醉酒一般。
秦川见老者竟能徒手接过自己贯注“大悲玄功”投掷的黑轮,也自心下惊疑,不动声色的哼了一声,冷笑道:“阁下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跟个小孩子似的大翻跟头,却不知是何用意?怎么,见了我们中国人,连自己的姓名也都忘了?”
居中而坐的那名东瀛武士忽道:“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吕宋国的第一高手穆斯塔法先生,是最受尊敬的‘玄轮上人’。年轻人,你的膂力不小,你叫什么名字,且报上名来!”
秦川尚未接话,忽听得殿左走廊中一名乞丐有气无力的叫道:“帮,帮主小心,属下是大信分舵姜超群!请帮主多加提防这个东瀛来的恶贼,他号称‘东瀛刀圣’,刀法好生了得。他包藏祸心,不是好人!就是此人先行怂恿并召集这几名番邦高手,一齐来挑战中原武林。大风堡首当其冲,贵堡的赵飞虎赵大侠,也被他杀死啦,秦堡主也受了内伤!”
秦川闻言一惊,剑眉一扬,问道:“你真是丐帮大信分舵姜舵主?此话当真?你又怎会在此?”
姜超群咳嗽两声,道:“属下一个月前在海上得到这个消息,星夜兼程,从福州赶来大风堡觐见帮主。到了中原后听说帮主身在洛阳,便又……”说到这里,越发咳嗽得厉害。他受伤后又被点了穴道,哪里还有气力多言?
秦川听他说话中气不足,显然心脏受伤,又惊闻赵飞虎被杀和秦洋受伤噩耗,忙一摆手,皱眉道:“此事慢慢再说。姜大哥,你适才所说我赵飞虎师兄被杀之事,是否属实?”
姜超群尚未回答,那东瀛武士忽然站起身来,左手抚腰,仰天大笑,声震屋瓦。
秦川陡觉一股极强的气流遍布周遭,本来晴朗的天空似乎突然间阴暗下来,饶是他内力深厚,也不由得头脑一阵晕眩,眼前一阵发黑。
他心头一凛:“这东瀛人好深湛的功力!”当下气行丹田,一时魂不内荡,神不外游,将“大悲玄功”贯注于周身。须臾间调匀内息,镇慑心神,晃眼间但见后殿众人尽皆面如土色,脸有痛苦煎熬之意。只有那天竺老者静坐不动,显然也在运息用功。
那东瀛武士见秦川顷刻之间便即神色如常,登时心下骇然。他向来自负功力之高,天下无敌,便是这一笑之间,也足以动人心魄,丧敌之胆,当世无人敢撄其锋。此刻却见这名中土少年嘴角含笑,一脸漫不在乎的神色,焉不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