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听说项挺悄悄去过后山,微一思索,心想以师父的身手。无声无息的进入密室之中探望父亲和顾帮主,胡一图和丐帮二老此刻兀自浑然不觉,更遑论守在外围的一众大风堡和丐帮弟子?当今之世,能在大风堡来去而如入无人之境者,也只有这位“十面魔王”项教主了。
想到这里,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而悟,叫道:“师父。我明白啦!当日在邙山百花谷中以三粒石子从牛超大铁椎之下救我的,原来是您老人家!”
项挺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斥道:“枉你还是我‘十面魔王’的徒儿,岂不知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顿了一顿,冷笑道:“莫非邪是我的老部下。此人的手腕,瞒得了天下人,焉能瞒得了老夫?你本领虽已不弱。但防人之心不足。我是不放心你!”
秦川胸中一热,伸了伸舌头,装了个鬼脸,笑嘻嘻的道:“徒儿没用,关键之时,还要仰仗师父来救命。否则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仍然还是一个糊涂鬼!”
项挺板着脸道:“哼,你聪明坚毅,又肯吃苦,资质上佳,的是习武的好材料。我当初选你,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若不立加改正,只怕日后仍然难免有苦头吃!”
秦川笑容登敛,正色道:“请师父指点!”
项挺摇摇头,缓缓说道:“便是你心肠太软,出手不够狠,做事太过妇人之仁!”
秦川默然,垂下了头。
项挺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悠悠的道:“还好我那三个徒弟媳妇儿都很聪明,个个兰心蕙质,心思玲珑,有她们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啦!哈哈!”
秦川脸上一红,搔了搔头皮,又笑嘻嘻的道:“师父,我的事情您老人家好像都很清楚啊!”
项挺轩眉笑道:“我生平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自然要多关心一下了!”
笑了一笑,忽然脸色一肃,凝视着秦川双眼,问道:“为什么你不愿做武林盟主?你可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秦川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道:“弟子不想做武林之主。我只希望中原各派顺其自然,莫似‘天道盟’那般妄图强作一统,满足少数人一己之野心。弟子曾经说过,独霸武林之事,我没有兴趣!”
项挺目不转睛的瞪着秦川双眼,过了良久,略一点头,仰天笑道:“好,好!果然非同凡品,不愧是秦宾王的儿子。哈哈,我这个徒弟也没有白收!”
他笑了一阵,又道:“我求你之事,便是有朝一日我去世之后,七星教遇有危难之时,务请你出手设法化解。”见秦川张口欲言,便即一摆手,淡然道:“有生便有死,世人没有长生不老的。即使你们徐州的那位彭祖,传说他活了七百六十岁,到最后不也一样寿终正寝么?”
秦川微一沉思,点了点头。
项挺舒了一口长气,续道:“本教新教主人选我初时是选了你和另一人。但我暗暗察看你半年来的言行举止和为人品性。嗯,你生性淡泊,视名利如粪土。连名门正派的帮主也无久居之意,遑论左道旁门的魔教教主?另一人是本教的光明右使,我已决定一年之后传位于他。这人也是个忠厚任侠的汉子,在本教素有威望,只是他武功才略俱略逊于你,差幸人品尚可,且野心不大。我想他是不会觊觎中原武林的,反倒担心有朝一日中原武林中一些仇视七星教之辈会纠集起来,向本教发难!”
秦川默默听项挺说完。低头寻思:“项师父定是担心当年三帮六派和七星教火并之事重演。嗯,此事倒也不可不虑。”
项挺叹了口气。说道:“我怕以后会有沐长风之类的人物对本教不利,当然,最好不会有那么一天!”
秦川一抬头,道:“师父,七星教已传了数百年。时强时弱,和中原各派的关系也时好时坏。听说强盛之时足以翻天覆地,号令天下。但说到底仍是旁门左道,世人更视之为妖邪,故以‘魔教’呼之。师父当年乃南北少林之精英子弟,何以坦途不走,偏偏远走西域,做了七星教教主?”
项挺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叹道:“当年我离开少林之后,浪迹天涯,周游列国,到处拜谒当世顶尖高手,切磋武学。数年间倒也并无对手。但有一年冬天,我在波斯与一高手决斗之中,一时失手,打得那高手重伤倒地。后来不治而死。那高手的亲友门人为其报仇,尽遣高手到处追杀于我。我终于寡不敌众,受了重伤。被一位前辈高人所救。那位高人把我从波斯带回西域疗伤,并令其女好生照顾我。”
“后来我伤好之后,才知道那位前辈高人便是魔教教主。后来我娶了他女儿为妻,在他老人去世后,我便接替他做了教主之位。”
他说到这里,向秦川苦笑道:“我当年苦练少林神功。太过刚猛精进,伤了身子。是以我和你师母并无子嗣!”
秦川听项挺连这等*之事也都说与自己,显是将自己当作了至亲之人。当下点点头,正色道:“师父,你放心,我答应你,决不会让人伤害七星教!”
项挺摇了摇头,道:“川儿,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让你监视七星教和中原武林的动向。寻常变故倒也罢了,倘若有涉及生死存亡,祸及苍生之举,你务须出手。”说到这里,又瞪视着秦川,道:“其实你们中原大风堡之设立,便不无此意。尤其令尊当年独闯本教摘星崖天绝宫,便是排难解纷的侠义之举。令尊当场劝得中原武林和七星教罢手撤退,免遭灭门之祸,并订立盟约,止息干戈,双方永不互犯。”
秦川低头寻思:“项师父的意思,便是让正邪之间,尽力维持互不侵犯之局!”抬起头来,展颜道:“师父,徒弟明白了!”
项挺淡淡一笑,道:“乖徒弟,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其实为师的这些年信守诺言,终生未曾使用过‘大悲玄功’,但见到少林绝学在你手中发扬光大,造福于民,亦自老怀安慰,此生无憾了!”顿了一顿,又道:“沐长风当年太过心急。若是他能有所收敛,七星教教主之位,传给他又有何妨?唉,天意,天意!”
秦川知师父心中一直将沐长风当作教主的最佳人选,道:“现下的天道盟,较之当年的七星教,也不遑多让!”项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给你破除心魔的小册子,可曾修炼完毕?”秦川道:“已经练成了。”项挺道:“很好。如此沐长风的诸般邪功心法便伤你不得了。”
他说到这里,掠了秦川一眼,微笑道:“沐长风的女儿我也曾经见过一次,果然是一位花朵般的闺女。秦川,说起来沐长风应是你的准岳父了,你翁婿之间,难道定要你死我活不成?哈哈!”秦川脸上一红,笑而不言。
师徒二人谈谈说说,不觉时光之过。突然之间,只听得门外更鼓打了三更。项挺霍地站起身来,道:“中原武林之事,七星教守诺不再介入,你们好自为之。时候不早了,为师的也该走啦?”
秦川忙道:“师父难得来中原,何不多在大风堡盘桓几日?弟子理当尽地主之谊,更应稍尽徒弟心意,好生服侍师父游山玩水,安享清福才是!”
项挺哈哈一笑,赞道:“好孩子,你的这番孝心为师的心领啦。只不过俗语说得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欢聚再久,终归是要分别的。为师的见你连破异族高手,在中原武林大放异彩,于愿足矣。好了,我也该回总舵啦!”身形一晃,出门而去。
秦川拔步追出门外,来到庭院之中,朦胧月夜之下,哪有项挺的人影?
忽听得耳畔响起项挺的声音:“川儿,我不喜欢别离的场面,不要再追了!”秦川想起师父年迈,这一去云山茫茫,万里迢迢,师徒之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想起峨眉山上八年授艺之恩,心下不胜依恋,眼眶一红,哽咽道:“师父!”
却听得项挺以“千里传音”之术道:“川儿,你要记住,孟子曰:‘入则无法家弼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我七星神教固然要有‘敌国外患’,中原武林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