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超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出厂价是二十元,市场价是多少?”
王忆一愣:“黄老师回去跟你们说的出厂价是二十元?”
毛海超下意识点点头。
这样王忆便乐了。
黄辉这人还挺靠谱的,挺会做人,知道给他合情合理的拉生意。
他跟毛海超坦诚说:“这毛毯的出厂价是十五元,市场价是二十元。”
“不过我要求黄老师回去说出厂价是二十元,这样你们的同事朋友要是托你们来买这毛毯,那可以依然由你们以二十元的价钱带回去。”
毛海超一听高兴不已:“老黄这狗草的东西,原来回去没说实话啊。”
他本来做好二十块买这毛毯的准备了。
二十块可不少,他半个月的工资呢!
只是这毛毯确实料子好、工艺佳,又是沪都出产的名牌产品,所以他才咬咬牙决定买上一件。
结果没想到这毛毯的实际价格是十五元,这行了,他感觉自己赚了五元。
一高兴他也买了两件,又给三个教师一人捎了一件。
选了毛毯后他没有走,继续问道:“哎王老师,你们队里现在真的家家户户都发了一台收音机?”
王忆说道:“也不是发的收音机,我们是大集体责任生产者嘛,生产队的集体账户给我付了钱,付的是买零件的钱,然后我领着我们队里人一家一户拼装了一台收音机。”
毛海超趴在柜台上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很羡慕。
他也不知道自己羡慕这么多的商品还是羡慕那家家户户都有的收音机。
反正他表情挺复杂的。
王忆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
毛海超讪笑道:“王老师你眼睛还是那么厉害,一下子看出我的心思,那啥,我、我家里一直没有收音机,这不是再过不了几天就是9月12号了,12号到25号是世界女排锦标赛的日子。”
王忆问道:“啊?马上就是女排的世锦赛了?”
毛海超疑惑的问道:“是啊,第九届的世界女排锦标赛,在秘鲁举行嘛,你竟然不知道?”
王忆摇摇头:“我们队里没人提这件事呀。”
毛海超说道:“这真是不应该。”
确实有点不应该。
现在女排世锦赛可是重要赛事,不光是女排世锦赛,但凡是女排的国外赛事都很重要!
前几年刚改革开放,国家百废待兴,无论从国家发展还是从个人奋斗来看,都需要一种精神力量的鼓舞以指引这个庞大的民族走出迷茫、奔向希望。
恰逢1979年底中国恢复了在国际奥委会中的席位,中国体育得以同这个国际一道走向世界。
这时候中国女排出现了。
铁娘子们凭借着顽强的拼搏精神在去年拿下了女排世界杯的冠军,这是中国大球项目头一次在全世界级别的赛事中取得第一这样优异的成绩。
由此可知在当时那个年代,这对国人是一种怎样的骄傲、鼓舞和激励。
不过现在女排精神还没有被提出来,她们刚刚踏出世界赛事五连冠的第一步。
现在只有王忆知道,孙晋芳、张蓉芳、郎平、陈招娣这些铁娘子将会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她们将在今年的世锦赛再夺一冠,并将在84年奥运会、85年世界杯和86年的第十届世锦赛上连连夺冠。
她们将创造中国大球历史上最了不起的战绩!
后来其他大球最好成绩也是世界级赛事的亚军,当然如果是男足能拿个亚军也行。
可男足要在国际赛事拿亚军那只能有两个国家参加才行!
王忆不想跟风去嘲讽男足,不过他得替海参说句公道话:
作为外岛海域的珍宝,海参们表示如果最后要被男足运动员给吃掉,那还不如直接烂在海底!
于是听说再过几天就可以见证铁娘子们的双连冠,王忆顿时来了兴趣——
是不是得给岛上带来一台电视机了?
而毛海超只想拥有一台收音机,他问道:“王老师,你肯定知道这比赛的重要性吧?”
“去年咱们国家的女排选手为国夺冠争了大光,今年或许还能再创辉煌,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也组装一台收音机?我可以按照长江牌收音机的价钱来购买。”
王忆说道:“这样吧,你别买我们的组装收音机了,这些收音机很容易出问题,我们队里社员可以直接来找我维修,你在金兰岛哪能方便?”
“我们队里有人家替换下一台收音机,是沪都无线电四厂出产的凯歌牌收音机,这虽然是旧机器,可是没用过几次,保护的很好,跟新的一样。”
他让毛海超等一等,自己去听涛居进时空屋把这台收音机给搬了出来。
82年差不多是收音机在消费市场保持高大上地位的最后一两年,从84年、85年开始,收音机就会飞入寻常百姓家。
从七十年代开始各省纷纷成立了无线电厂、广播器材厂来生产收音机,它们生产的机器型号多是仿制沪都的经典机型和全国联合设计产品。
这些厂牌多富有各地地方特色,价位出现了三五十元的普及机,进入八十年代中国就成了世界收音机的生产大国,产量雄居世界之首。
但现在市场还很乱,票证结构在束缚着收音机的普及,以至于像黄辉、毛海超这样的农民有钱买两床毛毯却无法买到收音机。
毛海超早就想买一台收音机了,所以他了解现在市场上常见的品牌。
现在收音机品牌众多,其中以国家级和沪都厂出产的机器最贵,地区性厂牌生产的机器便宜。
凯歌牌就是名牌收音机,一台新机器最便宜的型号也要五十元。
王忆也不知道自己这台收音机是具体哪个型号,他不要票卖了四十元,毛海超看后便欢天喜地给他钱,抱起收音机就跑了。
见此王忆就知道,这型号的收音机应该不便宜,自己卖便宜了。
不过现在队里人家都有收音机了,这机器留在自己手里也没用,卖个四十元也行。
蚊子腿上的肉就不是肉啦?
上午第四节课结束,各班级的班长开始整队,从低年级开始,学生们呼啦啦的排着队出去准备打饭了。
饭香味早就满山顶在飘了!
今天中午吃排骨米饭,排骨是酱油炖排骨,炖了一上午,骨头都给炖酥了!
这样一人一碗米饭,往上舀一勺汤再盖上四五块肉骨头,热气腾腾、香气喷喷,多好的一顿午餐!
徐横也准备好了碗筷去吃饭,他赖在门口说:“老漏、老漏,给我留几块肋排,我爱吃肋巴骨。”
“你爱吃屎。”王忆骂道,“干啥啥不行,抢饭第一名。”
徐横愕然道:“校长你咋这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只是想吃饭,你咋就批评我?”
王忆说道:“我让你和孙老师在这里竖起个棚子,你咋就不听指挥?”
徐横立马说:“原来是这回事!我俩怎么能不听你指挥啊?”
“当天晚上我俩就准备立起棚子来,可是没有合适的木头当支撑杆,支书说毛竹在夏天那会都让外队人买走回去做滴管系统了,他得给我们另找木头!”
王忆恍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于是他对徐横说:“那你教书教的不行!五个年级,你连个公社第一都教不出来!”
一听这话,徐横当场惭愧的低下头。
这个委实是硬伤了!
但是等到王忆离开后他继续对漏勺说:“老漏、老漏,给我留几块肋巴骨……”
王忆中午头跟着吃排骨米饭。
他弄了一碗米饭浇上点汤,坐在门市部里西里呼噜一扒拉。
完活。
青婶子端着个碗来买豆腐乳,她说道:“王老师,米饭配豆腐乳也好吃,你弄点豆腐乳进汤里拌一拌,可下饭了。”
说着她自己都感觉馋了。
于是她便咬咬牙说:“算了,给我称五斤大米,今天晚上家里焖米饭吃,鲜豆腐乳、鲜大米饭,今晚家里过年了。”
王忆听她这话说的有趣便哈哈笑,说道:“婶子那我给你多打点豆腐乳汤,你愿意用汤来泡米饭让你多泡点。”
青婶子闻言大喜:“好,王老师你大方,这样等我待会吃了饭我去岛后寻摸寻摸,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几个拳螺。”
王忆说道:“漏勺跟你们说的我想吃拳螺?”
青婶子说道:“漏勺?不是,是支书说的。”
王忆估计是漏勺跟王向红说了这件事,于是他吃过饭把碗筷推给王新国:“我去支书家里一趟。”
他给秋渭水拿了一件毯子,溜达着下山去了王向红家里。
王向红也正在吃饭,他跟秀芳两人继续吃咸鱼就饼子。
嗯,今天是咸带鱼……
王向红看到他进来后点点头说:“王老师你过来了?正好,我还有个事寻思着跟你说说,省里下来的红头文件,让我们要向国家劳动模范袁隆平同志学习。”
王忆一听这话精神一振。
这人我熟啊。
22年那时空,我可是在书上新闻上看到过很多次呢。
王向红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今年上个月,袁同志去国际水稻研究所参加国际水稻学术报告会时,被各国的专家授予杂交水稻之父的称呼。”
“我找了当时的报纸看,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那个国际水稻研究所的所长告诉了各国领导人,将袁同志称为杂交水稻之父是因为他的研究给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带来了福音。”
“所以现在国家牵头由各省市和地区自己主导,广泛开展向袁同志学习的活动!”
王忆说道:“这是好事,咱们怎么学习呢?”
王向红喝了口水后沉思说:“这件事得由你来主持,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杂交水稻是什么东西?”
“杂交嘛,多简单的东西,驴和马配种生崽就叫杂交,能生出个骡子来,对不对?”秀芳踊跃的发表意见。
“所以我琢磨着这个杂交水稻就是国家要发动咱们老百姓,让水稻和其他的庄稼杂交,看看能杂交出什么东西。”
“所以这事真得王老师主持,这肯定是高科技,需要高深的文化才行。”
王向红皱眉说:“你女同志不懂别乱说,王老师她说的对吗?不对吧?这次学习活动是学习袁同志的科研精神和奉献精神,怎么还去让咱们搞起了高科技研究啊?”
王忆笑道:“对,支书说的对,咱们搞不了这个研究的,你们搞不了我也搞不了。”
“不过秀芳嫂子关于杂交水稻的理解也对了一部分,什么是杂交水稻?它不是水稻和别的庄稼去杂交,是不同的水稻品种之间进行杂交!”
“比如有些水稻长得结实抗倒伏但是结下的稻米少,有些水稻结下的稻米多但是又不抗倒伏。”
“如果将它们进行杂交,就能得到既能抗倒伏又能结下更多稻米的好品种水稻。”
秀芳关心的问道:“如果得到的是既不抗倒伏又结稻米少的坏品种水稻呢?”
王向红拍拍桌子说:“你怎么不念着国家点好啊?而且你这工作还没有展开先考虑失败,这叫什么?这叫投降主义嘛!”
王忆笑道:“支书你先别急,我嫂子说的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所以我才说要搞杂交水稻技术你们搞不了我也搞不了,袁专家为什么能搞?”
“因为他有着强大的知识储备和研究能力,他和他的团队存在的意义就是怎么让杂交水稻获得上一代亲体水稻的优势基因——简单来说就是让崽子水稻怎么去得到爹娘身上的优点而抛弃爹娘身上的缺点!”
王向红点点头说:“这就对了,这是人家专家、知识分子的本事,我看报纸上说,袁专家今年被聘为农牧渔业部技术顾问了。”
王忆兴致勃勃的说道:“袁专家很厉害的,我也在书报上看到过他的壮举。”
“他好像还在研究一种能在盐碱地呀、海水滩上种植的水稻,让咱们国家亿亩荒滩变良田。”
王向红和秀芳对视一眼,两人傻了:“海边滩涂上种植水稻?这怎么可能啊!”
“就是,58年59年的时候倒是有公社嚷嚷着搞这个来着,费了好些力气来开垦滩涂,就是你说的那样,当时还有个口号,叫做‘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盐滩变良田’。”
“最终结果呢?水稻插秧全死了,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和人心的破坏!”
王忆说道:“那支书我问你,靠算盘和打气筒让卫星飞上天,这是不是更不可能?”
王向红要反驳,王忆接着说道:“不讲科学的乱来那叫瞎搞,在科学知识的指导下去有计划的完成任务,这叫研究创造!”
“你相信我,袁专家的团队真的有办法能做到这点!”
王向红一听他说‘你相信我’,顿时迟疑起来:“我不是不信你,我也不是不信专家,是当年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是、是黄土公社吧?他们也不是不讲科学瞎搞,他们在滩涂上发现了一些能在海水里生长的野稻子,以此为目标来种水稻的,结果还是失败了嘛。”
王忆笑道:“行了行了,这个咱们不争了。”
“国家这次又不让咱们生产队去搞研究,让咱们学习人家的劳动精神,这一不会劳民伤财二不会铺张浪费,所以咱们有什么好争辩的,对不对?”
王向红点点头说:“这倒是,那咱们怎么去开展这个学习工作呢?”
王忆想了想,说:“要不然开个社员代表和党小组会议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