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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主体建筑建成,剩下的是涂涂抹抹以及拉上电线、安门装窗,只说教学楼,收尾工程开始了。
做好这些便是进行软装,比如安装电灯,安装桌椅,给教室前后抹上黑板,还要堆砌一座讲台等等。
公社政府还给他们支援了一批装潢用品,比如马列毛等革命导师的半身像,比如名人名言。
建起小学教学楼后,还得建一座办公楼、一座宿舍楼和隔壁水产技校的校舍。
所以整个学校距离完工依然有好段距离,只是有了教学楼后就可以正式上学,这样不太影响学生们的学习进度。
正月十四开始休息,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这样十四中午一起吃顿好饭,工人们散伙回家去过了元宵节。
元宵节,古称上元节,又称灯节,始于西汉,盛于隋唐,迄今己有2000多年历史了。
外岛隶属江南。
自古以来江南是富庶之地,传统文化传承之地,哪怕现在经济情况还比较差,但外岛各县依然很重视元宵节。
这句话或许说的有问题,因为外岛哪怕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经济更差的时候都会认真举办元宵节,何况如今经济已经好转的八十年代。
十五的当天,生产队又放了一天假。
社员们以家庭为单位,好几个单位进行组合,然后妇女打扮老人收拾,全家一起去城里开开心心过元宵。
王忆跟王向红商量:“咱们生产队准备点活动,好好闹个元宵节怎么样?”
王向红说:“准备啥呀,闹啥呀,去县里,都去县里,县里最热闹!”
他给王忆绘声绘色的描述县里元宵佳节的盛况:
从正月初十开始县里就要进行准备,街巷间要搭起彩牌楼,用青松和五色纸花装饰,上有盖顶、横额,左右贴春联,牌楼上下闪烁着五彩珠灯,尽情彰显宏伟壮丽之场面。
同时,按照当地习俗在元宵节早上城里人会组织队伍去南海菩萨庙或者其他庙宇“摆灯祭”。
这些人会挑着礼担,把猪头、鸡鸭及水果、糕点等送入庙宇供奉,并为庙宇的天灯加油,以祈求国泰民安,人健鱼丰。
今天各岛屿、各村庄生产队的百姓要去县里也跟摆灯祭有关,因为晚上要“落灯”。
在落灯的时候,城里家家户户都要做“上灯羹饭”和“落灯羹饭”送入庙里,然后通过庙里赠送给进庙祈福的人。
简单的说,今晚去县里落灯有饭吃。
而且往往是好饭。
除了这种玄学传统还有更多风俗,猜灯谜、看花灯、巡街游玩、吃汤圆等等。
往年社员们年底分红仅仅够过年,正月里把亲戚一招待,到了元宵节家家户户没什么闲钱。
于是他们去了县里只能蹭一碗落灯羹饭,可舍不得吃城里的汤圆。
这把他们馋坏了,城里汤圆摊子多,从一角一碗到五角一碗不等的价钱都可以吃到汤圆。
他们早就想尝尝城里师傅团出的汤圆滋味了。
今年条件好了,分红之后谁家都有点钱,学生们自己兜里都有钱——
不是压岁钱,压岁钱已经被爹娘收起来帮忙存着留待以后娶媳妇了,这都是在学校里赚的钱。
学生们赚到钱都算过了,元宵节结束又要开学,新学期有新的赚钱方法,所以元宵节可以放肆一把,来个一把空。
这样他们更是期盼去城里过元宵节,从过完年就开始央求父母长辈带自己去城里。
他们要去城里消费。
生产队几乎倾巢出动去城里过元宵节、看花灯、吃汤圆,于是王忆也不留守了,他跟秋渭水报了团,与王向红等人组团去城里。
王向红和王忆是全队的主心骨。
对于生产队的老人和妇女来说,他们对进县城有点打憷,因为他们一辈子也没进过几趟县城。
这种情况下王向红和王忆要去县城了,他们自然跟随其后。
本来一些家庭是私下里约定去县里的,这些家庭小组也有主心骨,就是平日里去过县城的人。
但这些人对县城的了解肯定比不过王向红和王忆,而欢度元宵节又是夜晚出行。
晚上光线不好视线差,一旦走丢很麻烦,所以既然王向红和王忆要去县里,那他们索性跟在后面。
来找两人商定一起去县里过元宵的人家越来越多,最终王向红掰着手指数了数:
已经有二百多号人说要跟他们一起走了。
这家伙队伍可大了!
他索性拿出个花名册让社员们报名,谁要跟他们一起走就来报名,最后组织个队伍出来一起出动。
王忆说这叫组团旅行,正好他本来以为生产队会一起过元宵节所以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在旅行的时候用上。
比如夜光小红旗。
这小红旗本身很普通,但镶边是夜光灯软管,使劲摇晃就会发出亮光。
本来他是给学生们准备的,让学生们举着夜光小红旗在黑夜中晃悠晃悠。
既然如今要组团进县里旅行,那就人手一个好了,到时候组成队伍便于管理。
他回去把小红旗拿回来给王向红看。
王向红好奇的拿起小红旗摇了摇问道:“这个能变亮?是不是有开关?”
王忆摇摇头:“不用,使劲摇晃就行了。”
王向红顿时便握紧小旗杆奋力摇晃起来。
王忆赶紧摁住他肩膀:“用不着,跟刚才那样摇一摇它就能发光。”
王向红说道:“没有发光啊。”
王忆说道:“因为现在是中午,太亮了,这样,你把门窗关上把窗帘拉上——不行,还得找个尽量封闭的房间……”
“就之前小秋老师的房间吧。”王向红说道,“正好曾工程师回家过节了,房间空着呢。”
他进房间关上门,王忆去拉上窗帘。
这被回家的王东方给看见了。
王东方正哼着歌呢,他看到隔壁房间门窗紧闭王忆还要拉上窗帘,便露出坏笑:
“哟,王老师,大白天的干什么?是不是要白日宣淫?”
王忆说道:“别瞎说,小秋老师先回县里了,我跟谁白日宣淫?”
王东方指着房间说道:“对呀,小秋老师回县里了你在跟谁白日宣淫?别不承认,你房间有人,我刚才看见……”
“滚!”王向红推开门骂道。
王东方愣住了:“爹,你怎么在里面啊?你们干嘛?”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道:“看王老师拿来的小红旗。”
王东方疑惑的挠挠头:“红旗有什么好看的?”
“滚!”王向红又骂了一句。
王东方只好悻悻的滚蛋。
门窗紧闭、拉上窗帘,屋子里一片漆黑,这时候王向红摇晃小红旗,三角旗子的边缘塑料管便露出了红光。
王向红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东西,连连感叹:“高科技,这是高科技呀,里面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氯化铬?”
王忆也不知道,说道:“不清楚,是我托人买来的,就是一种夜光用品吧?”
“你看,到时候一人一面小红旗,大家排着队,这样便于管理,一旦有人走丢也便于找到队伍,是不是?”
王向红连连点头:“是,但这不便宜,是不是?”
王忆说道:“不是,这挺便宜的,一条小红旗才两毛钱,因为都是批发出来的。”
王向红顿时赞叹:“好东西,这是好东西啊。”
他当即批准给跟队去县里的社员发一面小红旗,生产队出钱。
然后消息很快传出去。
来报团的社员顿时多了起来。
并非是全部冲着小红旗来的,主要还是感觉跟随王向红和王忆夜间去县里更安全:
“今晚县里肯定人多,最好小心点,去年元宵节灯会还有人贩子拐孩子呢。”
“跟着王老师和队长绝对没事,王老师在县里可熟悉了。”
“可惜我家丽华要在餐厅上班,要不然让她给咱带路也行,丽华现在对县里很熟了。”
到了中午头一看统计。
报名去县里的人员超过700人了!
很多老人都要去,倒是一些男人最近挺累的,决定待在家里看电视睡大觉。
王忆一琢磨自己手头上的夜光红旗不够用,赶紧回23年临时捣鼓一批过来。
到了傍晚,家家户户提前冒起炊烟,提前吃晚饭。
这时候有些人就喊话:“怎么还做饭啊?去县里吃,县里今晚在南港码头在青年大街在好些地方都有汤圆摊子,有的是吃饭地方。”
“那不得花钱?”
“你真是过日子过到家了,一年到头有几次元宵节?有几次吃人家师傅做的汤圆的机会?对不对?”
“对,你请我吃吧。”
“做梦去吧,哈哈……”
其实今晚家家户户都可以做自己汤圆,门市部从正月初一就开始卖做汤圆的材料。
这东西简单,无非是糯米粉和一些馅儿。
王忆带过来好些糯米粉,生产队给社员们发的过年福利就包含了,另外馅儿得去门市部买,有花生仁、有黑芝麻、有枣泥、有豆沙等等。
另一个县里大众餐厅今年也广卖汤圆,同样是王忆送过去的材料。
但今晚没几家自己做汤圆,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吃饭,准备去县里吃城里面点师傅们做的汤圆,今晚买着吃。
岛上现在机动船多,为了方便通行,队里没有开动天涯二号和天涯三号,用了小机动船。
这样等到在县里吃过汤圆看过花灯,谁想提前走或者晚点走都可以,几个人约好一艘船即可。
船机轰鸣,一支船队奔赴向县城主岛。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暖了人们的心头,贫困岁月的创伤渐渐愈合,正月的海福县呈现出一派祥和、繁华景象。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如海水涨潮似的,县里头的人海、船海、灯海也涌起了高潮。
一艘艘渔船从四面八方来到县城。
车水马龙,船挤船、人挨人,大大小小的渔船占领了所有码头,甚至码头已经拥挤不下,只能往海上停泊,再踩着船上码头上岸。
码头上有治安员和民兵在巡视。
去年出过拐子,今年县里可非常重视安保工作,庄满仓亲自坐镇位于港口的指挥中心。
拐子拐人或者小偷盗窃后都得从港口撤离,因为今晚岛屿进行统一管制,各公社的民兵都被召集起来负责巡视主岛海岸——
所有船只必须得通过港口靠岸也必须得通过港口离开,其他的地方不准停靠。
码头上的一座座建筑好像戴上了宝石项链,各色彩灯串和霓虹灯构成绚丽图桉在刚刚入夜的时分便点亮,它们挂在码头处的各色建筑上,欢迎着来参加灯会的老百姓。
天涯岛的船只集体停泊,然后大人扶着老人、老人拉着小孩开始上岸了。
他们还是以家庭为基本单位,以基本单位组成小组,四个小组四个组长八个副组长共同负责带领,王向红和王忆是总负责人。
如此一层层负责下去,队伍变得层次分明更好带领。
另外为了便于互相辨认,社员们还亮出了小红旗,他们拿在手里一摇晃便发出了澹澹的红光。
几百个边缘发光的小红旗亮了起来,因为旗面是普通绸缎,这样就好像是几百个三角形亮了。
这一幕还挺震撼人心的。
码头上本来醉心于观看彩灯的人都被吸引了,顿时有人互相询问起来:
“这是什么彩灯?”
“没见过呀,以前没有这样的,你看你看,都在人手里摇晃着呢。”
“这是移动彩灯,肯定是县里组织的,不过他们的发电机在哪里?”
“你真是闹笑话了,这样的小彩灯怎么可能是发电机供电啊,肯定是用了电池,我看电视上说有一种电池叫纽扣电池,专门给小型工具供电,这肯定用了纽扣电池……”
议论声纷纷。
然后很快有人借着码头上的灯光认出社员们身份:“不对啊,这不是天涯岛的人吗?”
“红梅主任,你们这是搞什么?这么多人一起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
“二姑,你手里这是什么呀?怎么还发光?”
成为人群焦点,社员们心里暗喜。
颇为骄傲。
他们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渔民老百姓,平日里顶多是客人上门会夸赞他们几句,哪有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被这么多张嘴巴讨论的时候?
人人都有主角梦。
社员们跟熟人招呼起来,他们同样不了解手中小红旗的发光机制,更不懂夜光材质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