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听得冷风吹动树叶的刷拉拉声响,有人后背发凉,有人轻声说道:“是鬼吗?”
一句“鬼”吓得更多人身上发冷,眼睛不敢乱眨,看着远处。突然有人指着地正,惊叫道:“看!”众人都盯着他看,看得地正发毛,“你们看什么鬼?”
他看到白领图等人眼中露出的惊骇,不知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越是如此,心里越是发毛:“看什么?有什么?”他觉得后脖颈有凉风徐徐吹过,寒毛倒竖起来,双手不由分说向着头顶抓去,一阵微风吹过,有人噗嗤笑了,声音就在耳边!地正知道出现了高人了,根本不是什么鬼魅。他凝神静气,身子不动,控制了马也不动,脑袋却缓缓扭动,竟然扭到了后面!众人的震惊,比见了鬼魅还有可怖!他看到了一个人的脸,正对他笑,还对着他吹了一口气,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地正直反胃,定睛看去,只见此人胡子邋遢,身上鹑衣百结,毡片一般的衣袍已经分不出颜色、辨不清样式了,腰间提溜挂着十几个尿泡样的东西;脸上泥垢、汗垢不知多厚,一个大红鼻头,煞是醒目,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眯缝着,似是酣睡刚醒的样子。
地正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了一个人来,满腔的怒火慢慢消散,口气却非常狠冷:“拐子,你也要搀和进来吗?你那个伙伴呢?怎么不见?”
这时候张骞、甘父等人也来到了近前,张骞大喜过望:“师父!您来了!”
李铁拐对他笑笑,“我来了。来得还是时候吧?”
“当然是时候!”心中却怀疑。只有师父一个,就是再加上另一个师父,两个人也不能奈何得了白领图数万骑士。
地正冷笑道:“拐子。别人怕你,老爷可不怕!你还是该滚多远滚多远!这里没你什么事。”
“我倒是想滚,却不知怎么滚。你老兄给咱们滚个试试,让咱学学呗。”
地正擦了擦手,他身后人群中出来两个人,脸上也都涂着白粉,身子挺拔。眼睛明亮,地正点点头。两人也不打招呼向着李铁拐扑去,手中的刀才突然出现在人们眼前。李铁拐竟然如临大敌,身子一个急晃,铁拐和对方两把刀就碰到了一起。众人耳中只听得“仓啷啷啷,哗啦啦”一阵乱响,耳朵生疼,牙齿发酸。再看,三人分开了,对方的刀丝毫不吃亏,倒好像李铁拐的铁拐被人家砍了不少的缺口!那两人对视一眼,二次上前,李铁拐凝神应对。手里两只铁拐上下翻飞,竟是不让对手逼近的打法。众人见他的铁拐舞动起来,挟着风雷滚滚之势。又非常的沉鸷,而对方的刀却轻灵之至,寻隙进击,在他摧山彻地的双拐面前,不退反进,招招进攻。打了五六招。大伙看出来了对手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他们手里的刀是宝刀,不惧对手可以砸断、打碎自己的兵器,而且两人的招式完全也是克制对手沉鸷功夫的。李铁拐吃亏在他本是仗着双拐沉重,招式沉猛,以为对手不敢和他硬碰,却不成想被对手料中了。对手恰恰可以克制他的兵器和招式。这是他,还有张骞等人没有料到的。
但对手虽然找到了克制他的兵器还有功法,却还是没有想到他劲力的绵长幽深,别的高手使动几十斤的兵器,如果不能一击毙敌,往往后劲不足,就被人伤了。这李铁拐却好像不是,他的劲道在打了十几招后,反倒好像更加猛烈了,每一招使出众人就只听得“呜!”风声大作,地上尘沙飞扬,落空打在地上就是一个大坑。离得近些的人只觉得身上衣袂飘飘,脸上刺骨的冷风刮过,隐隐生疼。那两人竟然也不能近他身边一刀的距离,只能在八尺远近挥刀抵敌。三人竟然打成平手。
张骞疑惑,这里怎么还有这样的高手,眼望王母,希望她能了解。王母也是微微蹙眉,对地正说道:“阁下哪里找来了这么高明的帮手?看来是要把我等一网打尽的架势!”
地正微笑道:“好说,好说。只要王母愿意,咱们马上就可以让大伙过去。”
“我愿意?什么意思?请先生划出道儿来。”
“一个吗,就是这些汉人,交给咱。再一个,王母您在昆仑山时候也长了些,还是请您到哪个王宫里享福去吧!以后这西番地方,就不劳您操心了。可好?”
“当然不好。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想要我的昆仑山?”
“王母,你怎么还不明白!银狸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敢动手吗?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几个人可以用的!你已经大势已去了,不要再螳臂当车!”
王母冷笑不已,“哼哼!我可以随时歼灭你这个丑类!”说着话,身子晃动,地正急忙摆手:“别!我知道你本事大,我不跟你打!而且,你杀了我没有用!”就听见他身后一阵山摇地崩般的人声:“杀了他们!杀!杀!”火光冲天,火光蔓延到不知哪里去了,望不到边际。山上山下,林中、草丛都是一只只火把,一个个或白、或红、或黑、或青的脸,发怒的眼睛,闪亮的刀锋。
“你能杀光所有人吗?这些人可都是供奉您王母的!您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愿意跟着咱们来反抗您老人家吗?”白领图说。
王母默然,她当然知道这些牧人突然变心的缘故:历代王母都给了他们保护,使得他们能够不虞兵匪灾乱。但这两代王母在匈奴大军到来时,对于牧人遭受的困苦,没有挺身而出,而是在山中不闻不问,已经使得牧人心寒了;一些部族贵人乘势而起,相互攻杀,更是闹得牧人没了活路,许多人妻儿被掠卖,牲口被抢杀,人也被拘禁为奴,往日欢乐的草原,没了歌声、笑声。帐幕破败,绿洲荒芜,狼群四伏。她沉默一会。说道:“我知道了错在哪了,以后我一定不会让大伙失望!”
“以后?哼哼,你这次带着汉人回来,还不是想要仰仗着汉人来屠戮我牧人!以为汉军势大,打跑了匈奴,就可以在我西域为所欲为了!我西域人的事不用外人来管!”白领图叫道。
孔几近微笑道:“你口口声声外人如何如何,这几个人哪一个是你西域人啊!不还是匈奴人吗?这个老先生。是大单于驾前的地正,为匈奴祭祀天地的;这两个。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狼部的高人吧!只是不知怎么称呼?我想狼部的高人现在到了西域的一定不少!”那两人正是匈奴狼部的高手,在匈奴原来都是大单于身边的人,只听大单于一人的。等到军臣单于沉迷酒色,一心要长生不死时,无心带着他们攻掠,也不再拘制他们,他们才慢慢和别的王公混在一起,替人卖命。这些人以往养尊处优惯了,大单于只让他们练功,从来不让其留意世事,所以他们功夫很高。却只会杀人,被人看中的也是这一点。伊雉邪就是得了他们有些人的相助,才剪除了异己。得了大位的。
白领图看了孔几近一眼,“你还有些见识。既然知道厉害,还不束手就擒?”
“大王只知道他们厉害,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们是匈奴高人,在匈奴时就奈何不了我们,到了你这里。他们就能帮你对付得了我们了吗?岂不是笑话!如果他们真的有本事,我们就到不了你这里。汉军也不会打得匈奴大军望风而逃了!”
地正冷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为你们能逃出匈奴是我们无用?只要我们想,你们时刻都是死的!只不过是军臣那个家伙无用,乌丹也是难堪大用,一对父子,两个笨瓜!现在白大王愿意听从我们,你们就死定了!”
“嚯!听从?我没有听错吧?白大王要听从匈奴人的了?”
地正不小心说漏了嘴,有点尴尬,白领图脸上颜色有点难看,却一闪而过,“你不要想挑拨我们。我知道你就是靠着口舌之利,到处害人不浅!在我西域,我们都知道了你的本领,不会上当的!”
孔几近不怕他别的,就怕他不搭话,只要搭了话,他就有办法:“大王想的什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要在西域称王称霸,害怕我们来了,阻挡了你的好事!哈哈哈!你们那些牧人兄弟知道吗?”
白领图脸色大变,他确是想要统领西番各国,却发现难度非常大,才不得不借助地正这些匈奴高手,不听话的派他们去杀了,听话的聚在麾下,只是这些人虽然愿意跟着他攻掠别的部族,却是一盘散沙,稍有风吹草动就作鸟兽散,一点不能指望。
一个骑红马的壮士催马上前,“白大王,怎么,你真的要做西域大王吗?”这人脸上没有涂颜色,火光中一张长脸,棱角分明,颔下胡须卷曲,眼睛却是蓝色的,头发没有扎起,披散下来,闪着金色的光亮。“楼兰王,没有的事。不要听他胡说!我只是带着大伙,把所有外来的狼蛇驱走!这群人就是最狠的狼群、最毒的蛇!”
楼兰王将信将疑,看着孔几近:“你就是那个能上天入地的汉人?你是怎么上的天?”
孔几近笑了,看来在西番,他孔几近的大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王看我这样的人,瘦弱不堪,骑在马上,就能被颠碎了的。我们这群人里面,还有妇孺,怎么就被人这么害怕呢?看各位大王,都是英雄无比的气概,哪一个都能把孔几近撕碎了吞下去。是不是?”
楼兰王微笑,他只见过有人自吹自擂,没见过有人还说自己不中用的,这家伙好玩,“你那个女人,看她的鞭子,可不是好惹的!是你的女人吗?他怎么嫁了你个窝囊废?”
唏女的鞭子马上扬起,孔几近只能她打骂,别人是不能对他有丝毫的不敬的。孔几近摇手,让她放下鞭子,笑道:“哈哈哈,还是大王明白,有人连我这样的窝囊废都怕的要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白领图没有理他,看了看那边的战况,却还是不上不下的样子,李铁拐的双拐还是舞动生风,两个刀客刀光闪闪,每一刀都砍中铁拐,却不能攻进他身边丝毫。地正笃定的看着,好像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解决了李铁拐,眼睛却四处打量,李铁拐的突然出现,不可能是在他们包围了这里之后的事,一定是混在了他们中间,才能出其不意的让自己受辱!他能够混进这些西番人中,这里面说不定还有多少人呢!那个和李铁拐形影不离的汉钟离一定也不远。
霍去病见李铁拐和两个刀客打得难分难解,心痒难熬,他也是使刀的,一直以为自己的刀法已经天下无敌了,现在看了对方的刀,觉得奇妙无比,总是能在不可思议处出手,总是能适时地拦截到对手的势大力猛的双拐,砍中拐上,隐然是占了上风的。李铁拐虽然处于下风,却并不慌乱,口中不住地呼喝,每一发声都好像龙吟虎啸,震得树叶纷乱飘落,听得人心中震骇,拐使出也伴和着呼啸声,这也是他的一项独门功夫,寻常人早就被他的呼啸震碎了心肺了。他暗暗奇怪,哪里冒出了这么两个绝顶高手?如果狼部的都是这么厉害,自己这把老骨头恐怕要丢在这里了!他暗暗着急,钟离昧那小子怎么还不出来?
他着急,霍去病更加着急,这些人罗里吧嗦的啰嗦不停,打起来的也不干不脆的,打个没完了!心中有气,突然怒吼一声,纵马冲向正打得起劲的三人,手中宝刀发出了慑人的鸣响。
白云回望是祁连,行人泪下黄沙掩;啼雁惊飞狐鹿跑,又见豪强起烽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