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甲乙不以为然,站着没动。微笑道:“娘娘,唤小人何事?”
王母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麻姑才放下心,“公子,也到了西番有些时候了,不知汉天子大军几时发来?公子能否赐告?”大殿上大部分人都一阵骚乱。直勾勾盯着中甲乙。
他没想到王母竟然有此一问,“啊!王母此话何意?小人不懂。”
王母身边一个与王母穿戴差不多的。看起来年纪也不相上下的仙子说:“你是大汉太尉的公子,是汉天子的亲兄弟,此次出关,一定怀抱大计。不是要攻打匈奴,就是要驱杀西番!你后面带着多少人马?”这仙子他知道是许飞琼,是王母最信重的人。
中甲乙哭笑不得,他还没有说话,已经有人急不可耐问道:“什么太尉的公子,汉天子的亲兄弟?他到底是哪个?”问的是于阗王。他是在早上发现牛郎失踪了,而织女也不见了,一边请在国中隐居的汉钟离与铁拐李帮忙打探,一边自己亲自赶来向王母讨说法。
“于阗王,你真的以为他是个流落的汉军士卒吗?你恐怕想不到他比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尊贵!当然,除了咱们王母娘娘。”许飞琼说,“他表面上是汉庭太尉田蚡的儿子,其实是汉天子,老的汉天子的私生子!田蚡代天子养着,原因是汉天子的太子被人陷害、暗算不止。汉天子怀疑是宫里有人下手,却不知该找哪个。田蚡有一个女人,私自供养多年,教她丝竹弹唱、舞蹈,出落得人间绝少,却并不自己享用。汉天子宫中不顺,找他喝酒,这个已经色艺大成的女子适时出场,惊鸿一瞥间征服了汉天子的心。于是,天子有事没事就找他喝酒,这么个小子就出现了。他自小胆大包天,没人敢管,没人敢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多人以为,汉天子早晚要接他进宫的。但是,汉天子短命,才在位上十六年,年仅四十八岁就驾崩了!当今天子即位大统,他和田蚡的美梦成为泡影!”
中甲乙冷笑道:“你们倒是神通广大至极,把在下的底细搞得一清二楚!不过,既然你们搞明白了在下的身世,怎么还以为汉天子会派兵跟着在下出关呢?汉天子如今应该是急于杀了在下才是啊!”
“可能汉天子并不清楚你的身世,只有宫中几个老人知道,还有就是田蚡。你在三年前,当今天子即位之后,所住的殿宇一个夜里突起大火,因为田蚡有所期待,所以给你一个大院子,有几十个小心地奴婢伺候。但是大火烧死了很多人,那个奇货可居的天潢贵胄也突然失踪了!没有人能说的清他的死活。”
“你说了半天,算是说了一句明白话。既然他的居处起了大火,死伤无算,那个人岂不是也死了!你又往我身上按什么名分?”
“田蚡不相信他已经死了!皇太后和太后也不相信!”
“你是到底谁?”
许飞琼一笑,“你当然知道我是谁。我们见过不止一次。”
她妩媚的笑脸让中甲乙印象深刻,二十几年前,田蚡刚刚进入长安,他不过是太子宠爱的王美人的兄弟,一个卖身为奴的丑陋的乡巴佬。没有人知道他以后会成为汉庭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当上太尉、丞相!一个人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和王公大臣保持着适当地距离。有人还是看出了他的潜力。送给他需要的东西,主要的就是尊重。田蚡从他那里得到了别的王公不给他的东西,心中万分感激,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当然,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他们的交往是极私密的。那个时候,一个明丽的女人就到了田蚡身边。当然是那个贵人赠与的,代表那个贵人。后来中甲乙出生了。这个美人经常看顾他,给了他很多欢乐。是他自己亲娘所不能给他的。当时的太子即了大位,当初不被人看好的美人成了贵人,继而成了皇后!那个乡下来的人。成了王公大臣们巴结的对象。中甲乙再也没有见过小时候经常见到的美妇了,侯门深重,他虽然心中也想起来过,却很快就丢开了,因为身边的人一直在换来换去,没有人能在他跟前超过三个月的,不是被他打跑了,就是受不了自己请求走人。“你是王母派到长安的奸细!”
“傻小子,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恰好到了长安。正好遇见了你。知道了你们家的有些事而已。”
“当着这么多人,你说我长,说我短。是要我怎么样?”
“你承认了和田蚡的关系?和汉天子的关系?”
“我承认什么了?你说的那些,跟我没有一个钱的关系!我叫做中甲乙,一个浪子,一个跟着汉使张骞出塞的下人。”
“不要说张骞不敢拿你当下人,就是窦婴也不敢!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放弃了手中的荣华富贵,甘愿受尽饥寒。还不计生死!如果那些匈奴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们还不后悔死!”
中甲乙干脆不言语了。放眼四顾,殿上的人都注视着自己,若有所思。大殿里面也是富丽堂皇的,但怎么看怎么像汉宫的模样。他没有进过汉宫,但田蚡家中的殿堂,据说就是按着汉宫的样式建的,他熟悉得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心疯的烧了住宅,根本不管里面睡着的人死活,看着大火升腾,心中有邪恶的快意。在人们慌张救火的时候,悄悄离开了长安。但是,他总是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跟踪的人。他看着麻姑,“这么说,你也是王母派到长安的人了?”
麻姑点头,脸色忧郁,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王母娘娘,既然你有大批的人在长安,自然知道汉庭的一举一动。干嘛还要找我来?”
王母微笑不语,他自说自话,“难道说,我还是奇货可居吗?不要说我是逃亡的浪子,就算是汉天子的兄弟,与你们又有什么价值?匈奴人拿住了我,说不定可以卖些钱,田蚡?他敢不敢拿钱赎我呢?”他口称田蚡,自然不认为田蚡是他爹了。他心中在疑惑,谁会为了他担心,为他出钱赎身?牛郎还有个织女一直在担忧呢!
王母见他神色不定,知道他出身太过奇怪,有干系要急于择清,没有关系的还要拿他做筹码,才使得他狠心放火,逃出长安。“公子,你也不要急于承认,或者否认。你仔细想想,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这里的人,都是你可以信赖的,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借助你怎么样,汉天子想要怎样,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先到处走走,看看我的宫殿。好吧?”
中甲乙此时头脑混乱至极,听她这样说,只得点头,麻姑急忙和他一起走出大殿。大殿的后面是另一片天地,居然长满了各种奇花异卉,桃树上结着红白可人的桃子;一架架绿叶中一串串紫色的小果子,挂着白霜;像是梧桐树的树上,结着一个个绿油油的栗子大小的果儿;树下兰蕙争发,白芷吐蕊,红的紫的、粉的各色花儿引来了蜂蝶翻飞。中甲乙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出了宫殿,心情就恢复了,如今见了这奇异的景致,更是把所有不快忘得烟消云散了。兴致勃勃的指着不认识的花草,问麻姑:“这些都是什么树?什么花?”
见他兴致来了,麻姑也放了心,指点道:“这是核桃;这是葡萄;这是寒瓜;这是红花,那是雪菊,还有冬虫夏草。都是平地所无的。”
中甲乙四下打量。这里和宫殿不同,宫殿是假的晶玉,这些花草是真的精灵。“这山谷有热泉。流出热水,汇聚地下,才使得极寒之地,能够四季花草繁茂,还能长成大树!”他断言道。
麻姑惊讶不已,“跟你这样的聪明人在一起,真的无聊!你什么都知道。让这些珍奇变得索然无味!”
中甲乙微笑道:“这就是你们用来哄骗蠢夫蠢妇的吗?也太过轻易了吧!”
“你们那里有这些珍异的瓜果吗?还有这些异卉?怎么可以说是愚弄、哄骗!”
“这么大的桃子,长安确是没有。不过。别的吗,只要我们愿意,也是可以轻松种出来的。”其实在长安也不是没有热泉,只是长安本就是烟柳繁华地。人们习以为常了,也没觉得如何的神奇。到了这穷荒地方,突然见到了这琼楼玉宇,已经惊骇莫名了,再见到这奇花异卉,更加觉得非凡,不是神仙所为,又是哪个?造化的奇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通透的。也无怪乎有人顶礼膜拜,以为神迹了!中甲乙自然一眼看看出其中的奥妙。
两人在芳草繁花中流连,就听得前面人声嘈杂。隐隐有金铁交鸣的打斗声传来。麻姑脸色一紧,随即放松了。中甲乙却已经看出了她的紧张,“是不是有外敌入侵了?怎么你们这儿经常有人侵入吗?”
麻姑摇头,“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敢跑来送死!不知怎么了,这些年突然多了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中甲乙微笑道:“树大招风。你们这里有人传说有长生不死仙药,自然就惹得觊觎之徒来了!那些修道之士。都自以为本领高强,才敢来的。若是我这样的,绕道走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打扰!”
麻姑一笑,“你绕道走?哈!我怎么那么相信呢!你如果没有想法,怎么故意让于阗王买来了?还不住地打探昆仑山的消息?”
“你也是什么都知道?天下就没有你们不知道的秘密吗?”
麻姑摇头,“差不多的,我们都知道。有的,王母是不是有不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还是往外面走,看是什么人来捣乱。“我问你,你如今多大年纪?你们真的是长生不死的吗?可不要骗我!”
“嘻!你怎么和俗人一样啊!人是不是长生不老,有什么关系吗?只要心情不老,比什么灵丹妙药不好?”既没有承认有仙药,也没有否认。
两人到了外面,看到到处都是人,王母这边仙子们衣饰灿烂,都聚在大殿周围,在她们外面,围着的人就逊色不少了,多是毡袍、皮弁,颜色深暗,还有的麻布衣装,不多的几个锦绣服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看不出来历,不知道统属,吵吵嚷嚷,混乱不堪。中间一群人在打斗,是七个女仙和十几个奇装的怪客在打,地上倒着几个怪客,呼号哀痛,看起来这些怪客已经吃了亏,那七个女仙手中剑招法狠辣,招招致命,怪客虽然人多,却还是手忙脚乱,有人身上已然挂彩了。不住地有人退出,有人加入战团,一场混战、乱战,让殿中人脸色不虞。
中甲乙看了一圈,走到汉钟离、铁拐李两个身边:“唉,两位大仙,这是什么人啊?”
铁拐李一笑:“来自地狱的!”
中甲乙身上一冷,“什么地狱?哪里有地狱?”
铁拐李非常认真地说:“这里就是地狱了!你站立的地方,下面就是地府!你没有听到下面的哀嚎吗?”
见他神色紧张,中甲乙也不由得信了,仔细倾听,好像真的有声音从脚下出来:“救命啊!饶命呀!不敢了,求王母、大仙饶命!”他心头更是紧张。
汉钟离一笑,“小子,你还真相信有地府啊?”
中甲乙感觉脚下在动,一时寒毛直竖,叫道:“地在动!恶鬼要出来了!”地下果然传来了一阵阵响动,大殿在晃动,坚冰建成的墙壁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大块大块的碎冰掉落,大殿里面的人惊慌不安,却不敢随意走动,都看着王母,听她示下。碎冰砸在了几个人的头上、身上,激起更加恐慌的喊叫。
地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外面也传来了人们的惊叫,王母脸上出现了异样的颜色,开始是粉红,后来变得通红,接着是紫色,身上也发出了紫色的光。她低喝一声,“嗤!”双手合掌,自己慢慢的坐下,许飞琼、牵牛姐等执事高的,也跟着坐下,别的地位低的慢慢的不再慌乱,跟着坐于原地。王母脸上、身上紫色的霞光慢慢扩大,许飞琼等人身上也慢慢现出霞光,只是与王母相比略微颜色浅淡些,范围小些。青鸟使、织女等身上就没有霞光了。于阗王和汉钟离、铁拐李、中甲乙等慢慢的退出大殿,外面来捣乱的人,也已经停下了,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王母嘴里念念有词,其他仙子跟着念诵,众人只听得嗡嗡嘤嘤,却不知她们念诵的是什么。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震动的大地震动慢慢变小,原来还能够听到底下发出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哭喊,也停息了,或者是被王母她们的诵经声盖过了,大地最后复于平静!
人们,就是汉钟离、铁拐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王母的诵经可以止住地动!于阗王首先跪下拜倒,他现在是真的愿意皈依王母座下了。和他一起的那些西番小王都跟着跪倒,不住地磕头,唯恐后人。那些本想来闹事,抢夺的各色人等也在震惊之余,大多翻身跪倒,少数一些人也面面相觑,不敢稍停,纵身离去。
中甲乙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王母的把戏,又不像那时生死一瞬之际,几乎所有人都震恐了;说她能够诵经止住大地的晃动,又太过匪夷所思!环顾四周,人们跪倒一片,汉钟离、铁拐李也跪在王母面前,他的腿不由一软,也跪倒地上!
层山叠巘云九重,霄汉飘渺有碧宫;骇人身后拖豹尾,迷离霞彩多娇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