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父子两个瘫坐在地上,陷入绝望。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程询前世经手过的,桩桩件件都记得分明,近期找几个人证便非难事。
程夫人回到正房,站在东次间门内,长久地看着程清远。
成婚很多年了,有多久没这样细细地看过他了?
越看越觉得陌生。
程清远放下手里的公文,问:“怎样了?”
程夫人简略地道:“北廖已经被阿询钳制,再无翻身之地。”
程清远明显放松了几分。
程夫人审视着他,“你,当真没有丝毫悔意么?”
“后悔?”程清远这才望向他,“后悔那件事?还是后悔成为次辅之后的荣华富贵?”
“我只是个内宅妇人,不管那些。”程夫人的手握成拳,“对孩子们呢?尤其对阿询,你就不曾后悔、愧疚么?”
“你想说什么?”程清远面色转冷,“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
程夫人冷笑,“既然如此,合该阿询让你下不来台!”
程清远将要发怒之际,心念一转,又恢复平静,“昨日他与我对峙,恨不得造反,你可知道因何而起?”
“你不妨说说。”
“我只是让他把握在手里的一切交出,由我出面应对诸事。”程清远道,“他相中了南廖家次女,我只是说若是那边门风不正、他们八字不合,便歇了那份心思。是为这些,他便与我翻脸。看你养的好儿子!”
长子相中了南廖家次女?程夫人讶然。
程清远观察着她的神色,道:“南北廖家,虽然分家各过,可到底是同宗。程家与北廖闹到这种地步,哪日被打压得走上绝路,谁敢担保南廖不被牵连?若与南廖结亲,我们是不是也要受牵连?我是出于歹意才劝阻他么?”
程夫人思忖片刻,冷冷一笑,“北廖会走上绝路?是你想杀人灭口吧?分家就是分家了,再无瓜葛,就算不分家,北廖也是南廖的旁支。哦,你程家旁支出事的时候,你从没受过牵连,到了人廖家那边,就如何都不能撇清关系。你是这个意思吧?”
程清远气血上涌,“旁支的事我从没掺和过。你怎么能断定南廖不曾介入北廖的事?!”
“你又怎么能断定南廖曾介入?”程夫人气势咄咄逼人,“再说了,就算曾介入,不是还有你次辅大人么?你是只管作孽不管善后么?想一直让阿询为你收拾烂摊子么?做梦!日后阿询要做的事、想保的人,你都得帮他!”
“混帐!”程清远从没被她这样顶撞过,气得跳下地,抬手指着她,“你想做什么?回来就是来冷嘲热讽的?!”
程夫人面若冰霜,“我想做什么?我想要你一份对孩子的悔意、歉疚!比起横遭祸事,我只求孩子们维持现状;比起维持现状,我想要孩子们活得清清白白!”
程清远哽了哽,刚要说话,妻子已继续道:
“没有深仇大恨,只为着上位,你就做出那样的事……阿询是怎样的性情,你不知道么?你这是往他脸上抹黑,往他心尖儿上捅刀子!”她说不下去了,潸然泪下。
“我……”程清远气势全无,懊丧地来回踱步,“你不知道,我当初是迫不得已,也是受人要挟……”
“省省吧。你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留着去对付别人吧。”程夫人擦了擦眼泪,“你若只是传话的刽子手,眼下就不需阿询善后。真把我当傻子了吧?”
她越在气头上,脑子转得越快。他是如何都不能挽回她的信任了。
“你去林姨娘房里吧。”程夫人转身去往内室,“我是再没好话与你说了。等会儿阿询回来,我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看中了南廖二小姐。若属实,我会让他如愿。”顿一顿,叹息道,“总不能让孩子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
“……”程清远气结,真就怒冲冲离开正房,去了林姨娘房里。
廖彦瑞跪在程询面前,语声木然:“我愿意了结这条性命,只请解元放过北廖其余人等。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文咏的确参与其中,却是因我而起。没我这样的父亲,便没有近墨者黑的子女。”
程询审视着面前满脸绝望的人,“那倒不必。元凶都还活着,哪有先让刽子手身死的道理。”
听得父亲不需赔上性命,廖文咏心头稍稍放松,怯怯地问:“解元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