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句长,您终于来了!”蓝笑天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黄简人,声音沙哑中气不足,显然十分疲惫。
黄简人摘下礼帽,三角眼翻了翻:“蓝会长,您早就知道我会来?现在陵城闹得满城风雨,谣传我黄简人大半夜的查抄了蓝家大院,拘押了可儿小姐——说得有板有眼,连我都相信了!”
蓝笑天转身看着黄简人,苍白的老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之色。他不喜欢面前的这张脸,更不喜欢黄简人那种似笑非笑随时都在陷害别人的眼神。但不得不说的是,他很精明!
“黄句长请坐!”
黄简人一愣:“蓝会长,您还好吧?”
“托您的福,暂时死不了!”蓝笑天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里:“多谢黄句长念旧之情,我蓝某人一向知恩图报,知道这次黄句长背了黑锅,实在抱歉!”
黄简人一跺脚,把礼帽摔在病床"上,满面怒容:“蓝掌柜的你这话说的我寒心!你我相识了多少年?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身皮都是蓝掌柜的所赐,若没有你鼎力相助我能干得这么顺当?孙县长一大早给我打了三次电话,这黑锅我是背定了,但咱是爷们,上有老下有小的,做啥事都得拍拍良心!”
蓝笑天唏嘘短叹:“听到黄句长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当着挫人不说短话,甭管之前黄简人与二龙山有多大的过节,也别说黄简人如何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是人就有私欲膨胀的时候!黄简人贪婪也好市侩也罢,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没有到昧着良心的地步。
“蓝会长啊,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叫什么关系了?唇亡齿寒!陵城商会出钱警察局出力,剿匪十年整,为啥剿不灭二龙山的马匪?”黄简人激动得直拍手:“马匪也是人,他们都是咱陵城周边的破落农民,为匪一方却不做十恶不赦之事,再者说二龙山上的那几个马匪都在我的心里装着呢,如果我黄简人两眼一码黑,他们能在陵城霸蹶子?”
蓝笑天心下一动:姓黄的这是话里有话!
“蓝会长,我想这身皮也快穿到时候了,现如今这形势神仙都猜不透,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日本人大兵压境,上海沦陷了,南京沦陷了,徐州也成了日本人口中的肥肉,陵城什么时候完蛋谁也说不准!”黄简人镇定一番情绪,话锋一转:“吃着国府的俸禄实属不易啊,陵城治安谁来负责?老子一天到晚奔波在外,东边杀人了西边抢劫了,不都得去警察局录口供?我手里就这点权利,就得擅用为民啊!”
蓝笑天唏嘘不已,却满嘴苦涩。
“黄句长,陵城已乱啊,不是你一人之可力挽狂澜的,我与二龙山大当家的宋载仁有些交情,但这也是蓝某人这辈子所做的唯一一件错事!”
“那件事儿您就别提了!倘若明天令千金就嫁给二龙山的宋专员,我今天就准备好贺礼!”黄简人拍打着胸脯断然道:“就蓝家的事儿,我想听一听您的意见,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蓝笑天稳定一下情绪,咳嗽两声思索道:“您昨晚封城设置巡逻队所为何事?”
黄简人心下一沉:姓蓝的一语中的啊!
蓝笑天与黄简人毕竟不是一路人,一个是老谋深算的生意人,一个是精于算计的市侩,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蕴意颇深。谁都没把对方拍胸脯说的话当真,尤其是蓝笑天。
“您道我为啥只封了鼓楼大街?正如您所言,陵城已乱!市面上一夜之间便流出了那么多的法币,哪来的?我派人去国府银行和各地下钱庄摸底,没有人知道法币是从何而来!”黄简人翻一下三角眼,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我收到线报,日本人已经潜入陵城,这件事或许是他们干的!”
蓝笑天点点头,法币流通泛滥之事应该由金融稽查负责管控,但目前世道混乱,南京沦陷之后更是国将不国,县府那些要员们惶惶不可终日,哪有心思稽查法币?
“您是想通过查扣法币追本溯源?”
黄简人阴沉地点点头:“闹腾了半宿没有任何收获,日本人太狡猾了!”
“所以我才希望黄句长能以大局为重……”
“大局在哪?谁又是主持大局的?”黄简人冷笑一声:“您心知肚明,陵城之乱就是从赛宝大会才开始的,短短几天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光天化日之下抢夺锦绣楼白老板的参赛宝贝,逍遥楼巷子命案,聚宝斋无缘无故垮掉,直到昨天您受到惊吓,我这个当警察局长的是有力气使不出来!”
黄简人所言都是事实,不容蓝笑天辩驳。聚宝斋之事让他始料不及,原本以为牺牲一个聚宝斋换回来一家医院,也是两害相轻取其利的事情,直到田老板亮出底牌来他才追悔莫及。
但为了二龙山那批货,任何利益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黄简人看一眼腕表:“蓝会长,事不宜迟,我已经命令全城诫严,警察巡逻队和新进成立的县民团治安队全天候巡逻,全力缉拿绑匪……不过还得请蓝会长您配合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告诉我,免得贻误战机!”
“一定一定!”蓝笑天叹息不已:“若真的是为了求财,绑匪定然会提出条件,我蓝笑天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