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下午回来说是跟您道别,您不在。”
蓝笑天兀自点点头:“冯家商行明日要大批进货,粮食医药和武器。”
“老爷,您没听街面上的传言?小日本子要打过来了,吃那些货怎么处理!”管家迟疑片刻才兀自低声道:“我知道您一心挂着小姐,但眼下的形势有点不妙了,徐州恐怕保不住,您还是想一个周全的法子才是。”
“不必了,鼓楼大街那些有头有脸的老板们哪一个不知道日本人要来?难道都弃家而走?老百姓往哪去!”蓝笑天苦涩难耐地望一眼幽深的天空,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挂着他,胸口却堵了一团棉絮一般,憋闷得不行。
一阵剧烈的咳嗽,雪白的手帕上多了些许的鲜血。蓝笑天却不以为意,推门进屋:“跟那几家联系一下,不惜任何代价购买所需,我有大用处。”
书房内,管家开灯,为蓝笑天铺开宣纸,研墨。蓝笑天靠在软椅上,胸内传来一阵剧痛,小臂似乎微麻,连提笔的力气似乎都没有,虚汗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蓝笑天强忍着抓起毛笔,却久久没有落下。宣纸上滴了一滩墨迹。
墨色如血!
二龙山百步阶前戒备森严,聚义厅内火把燃烧的声音“噗噗”作响,聚义厅两侧的条凳上坐着几位山寨小头目,均是面色冷峻异常,老夫子清瘦的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疲惫。
“吴先生,此病来的太蹊跷,两天便放倒了十多个兄弟,如何是好?”老夫子眉头紧皱看一眼蓬头垢面的吴印子,叹息一声:“所以才不得已才将您从百宝洞里请出来,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印子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龙穴定位之事让我心焦难受,无路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愧对大当家的信任啊!”
齐军的脸色更为难看,扫一眼吴印子和老夫子:“远航进城将近三天了,山寨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建议进城请大夫来处理,顺便通知远航快些回来。”
“少寨主进城就是弄西药去了,三日为期,今夜若不回来明天势必要进城的。”老夫子忧心忡忡地应道。
齐军微微点头:“后山防御薄弱,我已经做好了防御工事,但仅凭游击队的力量不足以有完全胜券。黑松坡的暂编团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搞什么鬼。”
“我怕夜长梦多啊!吴先生千万不要自责,当务之急是山寨防御和救治染病的兄弟。”老夫子沉吟片刻叹息道:“目下山寨的人手本就不多,现在却病倒了一大片,如此下去的话用不着敌人攻打,山寨就会不攻自破!虽然潜藏在山里的日军也没有什么动静,仿佛是和暂编团商量好的一般,我已经派人望风,以防发生不测。”
齐军凝眉点点头:“迈克先生的法子是对的,隔离病人以待观察,防止发生进一步的传染,现在我们最缺少的便是医药,吴道长可有解救的法子?”
吴印子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龙穴之位未定,我有何面目见大当家的?”
齐军叹息一下,拱手告辞:“我去看看患病的兄弟,卫生员小刘已经前去诊断了,还不知道结果。”
老夫子起身拱手送到聚义厅门口:“齐队长,辛苦了。当此山寨危难之际……”
“游击队和山寨的兄弟是一条心的,共产.党的原则是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坑日,保护好南运国宝是游击队的任务!”齐军毅然决然地说道:“远航现在是游击队一员,所有山寨的兄弟们也是游击队一员,我们共同渡过难关!”
老夫子略显激动地拱拱手,望着齐军步履匆匆的背影,叹息一声。
“诸位兄弟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放松警惕,待少寨主回来再做定夺吧。”佝偻着身体走进聚义厅看着所有人说道。
几个小头目纷纷告辞。
吴印子的眼中放出一抹难得的光亮:“龙穴之位未定,我有何面目见大当家的?”
“龙穴之事自有天意,定位与否已经无甚必要!吴先生,依您之见,山寨的兄弟们究竟得了什么病?”老夫子眉头紧皱看着吴印子问道。
吴印子的脸色更为阴沉,不过已经恢复了方才的痴呆状态,略思索一下:“夫子,山寨人多嘴杂,当初给大当家的报仇的时候同仇敌忾,现在山寨岌岌可危,我担心有人变节,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吴先生做得对!”
“我观多人之病症,上吐下泻而不止,腹痛剧烈而虚弱,体冷发热而抽搐,多为伤寒之症照。”
老夫子长出了一口气:“先生方才为何不直言?”
“此伤寒恐怕更为猛烈,且多人染疾,大有流行之危,与流行性疫病没有区别,因此我不敢声张,恐引起山寨大乱啊。为今之计只有隔离病患,多开些解读止泻的方子而已。”吴印子长长地虚了一口气:“至于乾坤日月盘和山河定星针的龙穴之位,我想会在半月之内揭开谜题。”
“您……”老夫子的眼前一亮,两人心照不宣。
吴印子微微颔首:“山寨不稳,人心浮动,若是病患不及时消除,恐怕会有大灾难降临,还望夫子多做些准备才是。”
正在此时,一个警卫忽然跑进来,拱手打千:“军师,城里暗桩传信来了,日军不日将突至陵城,城里老百姓人心惶惶,完全乱套了!”
老夫子与吴印子相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迟一天或是早一天而已,看来徐州战事即将开打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吴印子拿起毛笔在舌尖上舔了舔,刷刷点点地写了几笔,扔掉毛笔:“这是伤寒的方子,想办法弄药才是。”
老夫子看一眼药方递给警卫:“飞鸽给三子,让他想想办法。”
清幽的月光照在百步阶上,两只佝偻的影子立在栏杆旁边。老夫子叹息一声:“大当家的若是知道身后事……”
同一样的月光洒在临城古朴残破的城墙上,却挡不住东城大街喧嚣的人群,甚至没有人向城墙方向投去关心的目光。
幽暗的巷子里,蓝可儿靠在角落里望向城门方向,后面的侯三和十几个伙计紧张地注视着大街,一辆马车隐藏在后面,马车上是两只大木箱。
“蓝小姐,时间快到了,我们哥几个就等你的命令了!”侯三咬了咬牙低声道。
蓝可儿皱着眉收回视线:“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关闭,远航哥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护送药品出城的!”
街头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警哨声音,随即便跑过一大队警察巡逻队,二狗子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哨:“都他娘的快点,小心局座打断了你的狗腿!”
警察巡逻队立即加快了速度,到了城门口,二狗子扯着公鸭嗓吼叫:“局座有令,今晚戒.严,兄弟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蓝可儿咬着嘴唇望着城门乱哄哄的景象,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县民团的把守城门的话,她有把握闯出去,但换了黑狗子,有点麻烦!
一辆黄包车忽然出现在街头,老幺的肩上搭着手巾,回头看一眼后面跑过来的警察巡逻队,心里不禁焦急起来。黑狗子们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为何在这个时候全城戒.严?
老幺小心地望向城门,成队的黑狗子们正在巡查,县民团的人已经被车换掉了,无疑为行动增加了不少难度。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汽车的马达声,一道刺眼的灯光射来。
老幺不禁眼前发黑金星乱窜,刚要往前跑,却被两个警察拦住:“你他娘的活腻歪啦,整个大街就你一辆破车,快给老子滚蛋!”
老幺怒火中烧,非但没有走,却把车子放下,猩红的眼珠子瞪着黑狗子,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二位大爷,我是接你们的啊!”
“放屁,再废话把你脑袋打……”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忽然凭空闪现,森寒的剃刀锋刃“唰”的划过黑狗子的脖子,鲜血直接喷了出来!另一个警察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已经挨了一脚,老幺在地上翻滚一下,抢过黑狗子手里的步枪朝城门方向狂奔。
耳边传来一阵杂乱的步音,眼角的余光才发现就在汽车的后面出现大概一个连当兵的,全部是跑步前进。老幺惊得目瞪口呆,而后面却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东城门附近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守门的警察哇哇怪叫着忙着放路障,而另一边的士兵并没有停下脚步,老幺拼命戏向城门方向跑,端起枪抬手射击,一个警察被撂倒着地。
“大家稳住了,咱们是护送驻军出城的,都别动手!”二狗子吓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正喊叫着,耳边又响起一声枪声,旁边的警察应声而倒,巡逻队立即炸锅!
城门口立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警察们几乎想都没有想,纷纷举枪就要动手:“襙你娘的二狗子,这叫护送吗?草菅人命那!”
“砰!砰!砰!”三声枪响,彻底让这些警察们陷入惊恐之中,纷纷举枪还击,有的警察登上了城门,有的干脆脚下抹油溜之乎也。
耿精忠钻出汽车急得哇哇怪叫:“都他娘的别动手!”
“砰!”
“团座,臭警察活腻歪了?跟他拼了!”一个连的兵力立即分散开,当兵的纷纷找有利地形,就地卧倒,随即一片枪声大作!
耿精忠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声嘶力竭地狂吼:“不要动手!不要啊……”
话音未落,帽子就被流弹给打飞了,耿精忠气得七窍生烟,举枪开始还击。
老幺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打出了两枪,其他的铁定是大少爷所为,只是场面太混乱,看不到大少爷在哪呢,当务之急是出城!
警察巡逻队和驻军士兵就跟仇人相见似的,如同杀红了眼的饿狼一般。尤其是耿精忠,两天以来憋在肚子里的恶气一股脑地发出来,方才还抱着以和为贵呢,现在则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他个痛快再说。
“轰隆!”威力巨大的爆炸在城门口炸响,宋远航拎着黑色的皮箱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到了城门的侧面,手里握着两枚手雷,直接给扔了出去,剧烈的爆炸声伴着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幽暗的小巷子里冲出一群“暴徒”,与城门口的警察巡逻队前后夹击,只不过警察用的是枪,他们用的是自制的“燃烧弹”!城门口火光冲天,汽油瓶子满天飞,爆炸声音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