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挪动,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行了。”他道,“你去睡。”
太史阑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紧紧抓在他的手里,指腹相对,最靠近心尖的距离。
再看看容楚,他的发冠不知什么时候被水冲去,乌发长长散开,有点纷乱地披在苍白的脸上,不觉得女气或虚弱,却多了种精致的狷狂,秀丽的放纵,他微微蹙起眉的神情,让人心也似微微一纠,像看见风卷了落雪,飏过天的那一边。
一眼看过,便掠过,她不动声色抽出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却也没有休息,捡了些树枝乱藤,简单编了个担架,挂了两根绳子。随手把容楚往上一拖,像拖一只死猪似的。
容楚闭着眼任她折腾,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在伺候我是在伺候我伺候我……
“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太史阑道,“趁时辰还早,我们下山。”
“行,但你先把衣服还给我如何?”
太史阑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穿着他的袍子,而她烤干的衣服,却被景泰蓝收了,扔到了容楚怀里,她走过来正要换,忽然停住脚步。
容楚则早一刻便皱了眉。
有人声。
不止一人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来,步声轻快而迅捷,却又隐隐有重量,是江湖人士,且携带武器。
那群人虽然来自不同方向,但目的似乎一致,眼看便往树林来了。
太史阑静静站下,面对来人方向,腰板笔直。景泰蓝藏在她身后。
来人很快发现了这里的火堆,果然走了进来,对太史阑看了看,对身边人笑道,“看来又不是本地猎户。”又笑问太史阑,“这位小哥,你也是过路人,打算往哪里去?”
太史阑个子高挑,嗓音低沉,天生中性气质,现代那世就是西装领带,穿惯男装,穿起容楚的衣服,也毫无不协调感,玉树临风,姿态超拔,活脱脱就是乌衣风流的簪缨子弟。
“下山。”太史阑答得简练。
“如此,正好结伴。”那人笑道,“我等是南尧行省卷风帮中人,受武林檄之召,前往北严,不知和小哥是否同路。”
“武林檄?”
“武林檄是我北地绿林共同尊奉的武林至高命令。”那人耐心解释,“总盟主前日在北严下武林檄,称有好友在前日沂河坝水患之中失踪,据说是为人所加害,现召集附近武林同道,第一相助北严受灾百姓,第二寻找好友下落,第三除去北严诸恶,并许下巨赏,我等都是应召而去的。”
太史阑听得眼神一亮——莫非找的是她和容楚?是李扶舟吗?
她正要回答,忽听得容楚一声轻咳,声音虚弱,到口的话便收了回去,再一转眼,看见这批人衣服各异,武器各异,神情各异,很明显是不断吸纳人加入的队伍,这样龙蛇混杂的队伍,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容楚和景泰蓝身份太要紧,此刻又在最虚弱时候,实在不能轻易便说出身份。
“我是本地武林中人,只是学艺不精。”她道,“在下史泰,这是我子史蓝,躺着的那位,是我内人,我们回家探亲,内人半路病倒。身体虚弱,就不和诸位见礼了。”
容楚咳得更凶……
众人探头一看,正看见担架上的容楚,身上堆着女装,长发散披,露出半边微微苍白的轮廓,着实美貌,大多人都不好意思再看,连忙转开目光,也有些人眼神猥琐,看了又看。
有几个人眼神有点疑惑,想着这娘子虽然躺着,但好像好高个子,那脚也似乎太大了些——不过江湖儿女,倒也不算太奇怪。
那个当先说话的中年汉子叫王猛,当即和太史阑攀谈,说要同行,太史阑婉拒,说自家妻病子弱,不敢拖累大家,还是各走各路的好,那个王猛却很能纠缠,再三说江湖相逢便是有缘,又说既然史兄弟妻病子弱,和大家走更有照应,太史阑觉得再拒绝反而引人疑心,只好同意。
这下便省了事,当即便有人殷勤地帮忙抬了容楚的担架,容楚以袖掩面,做怯弱不胜状。
袖子下的眼风,狠狠地挖了太史阑一眼。
太史阑若无其事——我当老公,你当老婆,已经便宜了你。
走了一截,和人攀谈,才知道王猛这么殷勤拉人同行的原因,原来武林檄是有赏的,拉帮结派去的人越多,越有可能受到奖赏,或者被盟主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