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西摇头。

林景行开着车：“我家也不用。不过以前回外婆家过一次年，在那里是必须守岁的。”

“风俗不同吗？”慕西好奇。

林景行笑笑：“不是，是那里家家户户都会在零点时放鞭炮，你不守岁，睡着了也会在那时惊醒，因为你自己家也会放……那声音，就感觉在你耳边炸开……”

慕西目瞪口呆。

林景行看她一眼，笑得更厉害了：“但其实挺有趣的……小孩子们会去找炸完鞭炮里没有炸开的火炮，把里面的粉末倒出来，集中在一起，点燃，看着特别有趣。”

“你也那么玩？”

“玩过一次。”林景行声音里很遗憾，“然后那一次，有一个小朋友的眼睛被伤着了，从此以后，我家人严禁我拿鞭炮。现在都念叨着那件事当教训，教育现在的小朋友。”

“一失足成千古恨？”

“最悲伤的是还不是我自己失足。”

“好吧，对你表示同情。”

林景行眯了眯眼睛。

林景行把车停在酒吧外面，除夕夜，将外面的世界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老人大部分都待在家中，出来的都是一些年轻人，因此外面既热闹，又不是那么热闹，像是另外一种风格的热闹。

“胖子他们都在里面。”林景行边走边和慕西说话。

“大家都偷偷出来的？”

“偷偷？”

慕西赶紧低下头。

林景行笑得促狭：“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出来的。”

好吧，就她一人偷偷出来的。

慕西刚进去，就被阿紫拉到一起：“小西，来，跳舞……”

慕西被阿紫拉得一个踉跄，她几乎条件反射的摸向自己肚子，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放任自流，随缘吧，就这样也挺好。

慕西跟着阿紫一起跳舞，舞台上的胖子喊得惊天动地，和阿野阿杰他们一起尽情歌唱，那洒脱劲，让人想被他们一起同化，管它什么今天明天，彻夜狂欢，High起来。

空气里的温度，被人们的热情一再加温，再加温，如同沸腾的水，在冒着气泡，在冒着热气。

慕西觉得自己仿佛待在一个奇幻的世界里，灯光舞池周围的人，隔离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林景行上舞台唱了两首歌，唱完后，从舞台上跳下来，那潇洒帅气的模样，引得无数人吹口哨，然后他一步步向慕西走过来。

林景行靠近她，额头同她暧昧的一抵，随后退开，同她一起跳着舞。周围的人不停的向他们吹着口哨，慕西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也和他一起跳动起来，双人跳舞，暧昧因子直线上升。

一直到慕西出汗了，林景行才把她带来舞池，胖子他们也在狂欢。

林景行直接把慕西拉出了酒吧：“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西看了看他牵着的自己的手，没有挥开，脸上慢慢的绽开一丝笑：“好啊！”

慕西坐进车里，林景行开着车带她离开。

——————

苏嘉誉开着车，副驾驶位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着，他的眼睛盯着前面那辆车，面无表情，许久后，在一条岔路上，他选择跟上了前面的那辆车。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

他终于拿起手机。

陈奕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到哪里了？怎么还不到？”

“临时有事，今天就不去了。”

“你能有什么事？”

“私事。”他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前面那辆车终于停下了。

苏嘉誉坐在车中，远远看到那辆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前面是一片很空旷的地方，像一大片广场，但显然无人打理，能看到石板之间冒出来的小草，在艰难的生长着，像是被城市丢弃的寂寥之地。

他看到，那两人靠得很近，男生甚至亲昵的为男生理了下长发，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不远处的空城。

苏嘉誉沉默了一会儿，下车，跟了上去。

——

长明市的鬼城。

鬼城这名字，并非是它的真名，只是大家都这么喊，久而久之，就如此称呼它了。这里原本是要打造成一座古镇，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工程做到一半时，停工了，荒废了很久后，因为一部电影在此取景，恰好那部电影又大火，连带的这个地方也因此大火，很多人慕名而来，于是这也成为长明市的一个景点，俗称鬼城。

鬼城自然没有鬼，但房屋精简，一个个房屋像是鬼片里只有骨架没有肉体的骨头人，在黑暗中透出诡异之气，草木沾上这气，发出森森声响，为这鬼城更增添几分鬼意。

“怕吗？”林景行问她。

慕西摇摇头：“不怕。我们是要去最上面吗？”

“是。”

这古镇虽然没有修缮完毕，但里面的仿古塔却是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古塔伫立在最高处，下面是一长排的阶梯，正是夜深最静时，脚步声被放到最大，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彼此，这脚步声颇挑战人的心理素质。

慕西不怕鬼。

鬼有什么好怕的？如果鬼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罪大恶极之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逍遥法外，鬼连给自己报仇都没有办法，实在是不值得害怕。何况纵观历史，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类本身，以猿成人，比不上虎豹凶猛，却用另一种方式，占据了世界，成为这世界的主人，能有本事成为主人的人，才是最恐怖的存在，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身边的这个人，会不会成为你的对手你的敌人，成为那个反刀相向刺死你的人。

慕西和林景行一步一步走上去，直到走完了所有的阶梯。

慕西轻轻喘气，穿得太厚重，连爬阶梯也成了一种负重。

上面的风显然更大了，林景行脱下外套，直接披在她身上。

站得高，于是看得远，能看到城市的灯火缩小成无数光点，变成斑斓的星光，车灯缓缓前进，像是另一种星光，无数颜色的星光汇聚，满地闪烁，仿佛将天空的星子全都偷下来放到了地面上。

“看那边。”林景行伸出手指，指了某个方向。

慕西听话的看了过去。

“10、9、8、7……”林景行倒计时。

零点，无数烟火冲天而上，绚烂的光点反复层叠的装点着黑漆漆的夜空，城市偷走了星空，又用另一种方式还给了天空一片璀璨，整个世界仿佛都闪动在那片绚烂瑰丽的烟火之下。

慕西呆呆的看着那边。

“这是最好的看烟火的地方。”林景行解释道。

烟火，美丽吗？美。但近距离看烟火，其实并非是一种好的体验，它炸开的声响震耳声鸣，炸开后留下的烟雾更是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甚至还能够听到它落到地面上的嗤嗤声响，那美丽显然因此打了折扣。

月下看美人，远方看烟火，遮掩了那些不如意，只留下最灿烂的美妙，岂能不动人？

“你经常来这里吗？”慕西好奇。

“不是经常。我喜欢晚上到这里来，感觉全世界都只有我一个人。”

“找音乐灵感？”

“算是。嗯，烦恼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林景行停顿了一下，“你有烦恼吗？把烦恼说出来，像那烟火一下，全都炸开……然后迎来新的生活。”

慕西双手紧握，闭上眼睛祷告，希望往事通通都留在昨昔，新的一天，她会拥有新的生活。

然后是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哥哥姐姐都能幸福如意。

慕西睁开眼睛：“我许的愿有点多，会不会太贪心了？”

“谁不贪心？”

也是。

慕西深呼吸一口气：“这里如果闹鬼的话，一定是因为有人在夜晚中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林景行想了想：“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可惜了，鬼城没鬼，是大家公认的事。”

“那他们来这里看什么？”

“活得太滋润，来看看这萧条的环境洗涤一下心灵？”

“额……不是应该去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洗涤心灵？”

“天堂和地狱都代表死亡，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

“额……”

林景行哈哈笑起来：“和你说着玩呢！”

“嗯。”

“不过说真的啊！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就被我给带走了，还是这么荒芜的地方，你该检讨一下自己，怎么就这么好骗？”

“那你骗我了吗？”

“还没来得及骗，你就跟我来了。”

“额……那下次，我得长教训。”

“那什么，其实也不用长教训……我觉得吧，你只要和靠谱的人在一起，就不用担心被骗了。”

“哦。”

林景行有点紧张的深呼吸一口气：“你……有想过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吗？”

“顺其自然，缘分到了就知道了。”

“那……你觉得……嗯……”

慕西歪过头看他：“嗯？”

此刻又是大规模的烟花点燃，剧烈一致的声响也传了过来，慕西被吸引了注意力，再次看了过去，那绚烂的烟火燃烧了半个天空，点缀在半空中，形成最美的花火。

“你觉得我怎么样？”林景行的声音在烟火中轻轻飘来。

慕西听到了，她仍旧看着那片烟火，然后她听到了属于他的心跳声，剧烈的，紧张的，忐忑的。

慕西深呼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瞒着你很多很多的事，如果我坦诚相待，你还愿意问我这个问题，我们再谈未来，可以吗？”

林景行看了她一会儿：“嗯，我也不希望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太简陋了，他很懊恼，他觉得她应该拥有更盛大更瞩目的表白方式。

慕西点点头，对他灿烂一笑。

这笑容掩映在无数烟火中，林景行上前一步，吻在了她额头上。

————

能上古塔前的路不只一条，苏嘉誉慢慢上前，从背面，进入了塔里，他站在塔里的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随着烟火的光闪过，他看到慕西的脸上有期待有忐忑，很显然，她没有拒绝这个男人的意思。

是因为这样，所以言辞拒绝自己么？

苏嘉誉勾着嘴角，心里情绪莫名。

随后林景行吻下慕西的额头。

一种古怪的情绪在苏嘉誉心里滋生，我活在冰冻的世界，然后看你幸福？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