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听山民说过,在薛令君来之前,竹山县是什么模样。
薛令君虽然比秦老先生年轻三十岁,但是在一般人眼里,知天命的年纪已是垂垂老矣。即使薛令君身体好,再活个几十年,可是几十年过后呢?
墨大夫逐渐发现,他对未来的期望,好像越来越难以实现了。
至少他无法想象将来的竹山县,有一群盘剥百姓的小吏,一群蛊惑民众的圣莲坛教众。
秦逯当年云游天下,最终落脚在了薛令君治下的竹山县,可是墨鲤能怎么办?歧懋山就在那里,他能在外面游荡,可终归挪不了窝,还是要回竹山县。
“大夫后悔离开故乡了?”
“故园虽好,但是若不出来,又怎能察觉到将来的危机?”墨鲤回道。
一地之民,活得如何,全靠来赴任的知县是何样的人?要如何改变?
墨鲤想了很多很多,等他回过神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连他这条小小的龙脉,尚且得为竹山县担忧,那么太京龙脉呢?
龙脉一旦化形,作为人活在世间,就会遇到同样的烦恼。
太京是历朝国都,一个糟糕的皇帝,可比一个糟糕的县官麻烦多了。
难道太京龙脉能够忍得住这样的糟心吗?
墨鲤下意识地望向孟戚,目光幽深。
孟戚正等着大夫继续向他求教呢,乍然对上这个眼神,他后颈一凉,好像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似的。
“……”
怪了,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孟戚在心里嘀咕。
“嗯?”墨鲤恰好看到孟戚身后不远处,有个蒙头遮脸的人跑到差役身边,体力不支栽倒,那些差役似乎认得这个人,连忙将他遮住。
这时,商队前面也乱了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紧跟着,便看到一队人举着火把,由远而近地往这边来。
领头的是个黑塔似的汉子,他骑在马上,刀锋般的目光扫视了乱糟糟的营地一圈,他身后的人上来盘问,有没有看到陌生人从秋陵县的方向来。
众人齐齐摇头,这一路上只有去秋陵县的,还没看到走反道的呢!
司家商队的护卫似乎认得这些人,上前说了起来。
“……肯定出事了!”墨鲤下午搭过话的那个车夫,拍着腿道,“这些人都是司家堡来的,天黑成这样,他们难道在追什么人?”
墨鲤用眼角余光看差役那边,发现他们已经把人藏到车后的阴影里了。
“都不许遮着脸,把脸露出来!”司家堡的人蛮横地命令道,冲进来见人就辨。
小商队顿时手忙脚乱,告饶地求着他们不要翻损了货物。
“你们干什么的?”
司家这些私兵见到官府差役,毫不客气地盘问。
督工小吏连忙阻挠道,“这都是从邻县拨来的粮草,是给刘将军麾下兵马嚼用的,千万不能翻坏!”
听到荡寇将军的名号,领头的黑皮大汉立刻皱起了眉。
偏巧这时,山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墨鲤耳朵动了动,确定是他们来的方向,随后让墨大夫十分眼熟的十几骑出现在道口。
“怎么回事,还堵着路了?”
刘澹一提马缰,冷眼看着那些举着火把的司家私兵。
虽然刘澹身边的人少,司家这边的人多,可是那黑汉子却是如临大敌的谨慎表情。
“刘将军请了,有人偷盗了司家的物件跑出来,在下正奉命追捕?”
“什么物件,这么金贵?”刘澹冷笑。
不等对面答话,刘将军一马鞭抽了过去,“好狗胆,你是什么东西?见了本将军不跪也就罢了,司家的东西被偷不报官,居然说什么奉命追捕,你奉谁的命?”
黑汉子似是会武功,他躲过了这一击,忍着怒气道:“司家丢了传家宝,价值连城,家主命令吾辈一定要追回,情急之下怠慢了将军,还请恕罪。”
刘澹没有继续追着他鞭打,只是冷笑:“传家宝?我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没有人敢接话,刘澹显然想要在司家堡之前找到那个人,他借着篝火的光扫视了一圈,然后不幸地对上了刚脱了披风的孟戚。
“咳咳咳!”
刘将军一口气岔了,险些把自己给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