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属“林寻虫”,则不死心地伸出武器,妄图毁掉火山之巅的神庙。
咒语声不断传来,火山每一次喷发,都形成了猛烈的流星,坠落于城池。剧烈的地震下余皓几乎以为梁金敏打算与占据城池的怪物同归于尽了,这世界却总是能坚强地挺住。
“这家伙也没你梦里那么强嘛。”周昇说。
陈烨凯无奈道:“当然,我们的关系是师徒,对梁老师来说,却是夫妻,在梁老师的梦里,他们旗鼓相当,一旦决定破釜沉舟,也许……内心深处,仍然觉得能与他同归于尽吧。”
周昇很满意,说:“这么看来,就用不着咱们再多管闲事了,祝梁老师成功地炸掉这只怪物,夺回图腾吧!”
“嗯。”陈烨凯观察了一会儿,岩浆再持续爆发下去,也许就能慢慢地熔掉金属怪物,哪怕这梦境已成为废墟,金属怪物在火神的怒意下毁灭后,还能慢慢地重建起来,虽然过程很长。
“我觉得暂时不必了。”陈烨凯说,“现实里得保护好她不受伤害。”
“那,晚安啦。”周昇看也不看陈烨凯,随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陈烨凯砰然化作光粉,就这么消失了。
“哇。”余皓还是第一次看见离开梦境世界的瞬间。
“哇什么?”周昇茫然道。
“这招好炫。”余皓说。
周昇:“把凯凯炸成了一朵烟花吗?”
余皓道:“原来你每次跟我说晚安的时候就是为了看烟花?!”
周昇笑了起来,说:“以前每次送你出去的时候,都挺舍不得的。”
余皓听到这话时,心里的弦又被拨了下。
“走不走?”周昇问,“就剩咱俩啦。”
余皓怀疑地看周昇:“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周昇茫然道:“啊?”
余皓还有点不爽,盯着周昇看,陈烨凯在的时候,有许多话他不好说,但现在只有两人了,余皓还没想好要怎么凶他,居然瞒着自己就跑进别人的梦里,真是太危险了!
“以后不能招呼也不打就出动!知道吗?”余皓道。
“好了!”周昇道,“别念行吗?起床吧?吃早饭去?”
余皓满腹狐疑,有太多问题想问周昇,周昇却道:“没啥好看的,来我梦里说吧。”
余皓稍抬着头,闭上双眼。
周昇:“……”
余皓等了几秒,没等到那句“晚安”,睁开眼,说:“怎么了?”
“你……”周昇突然笑了起来,脸有点红了,说,“闭眼睛做什么?”
余皓:“???”
“晚安。”周昇道,接着把手按在了余皓的额上。
黑暗里,余皓醒了,周昇则稍一动,试着抬手,发现余皓趴在自己身上。再动另一手,发现被余皓牵着,继而握紧了手。
“几点了?”余皓只觉得这次醒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累,而且天也没亮,周昇腾出另一手拿手机看了眼。
“五点零五。”周昇打了个呵欠。
“怎么才睡了半小时?”余皓困得要炸了。
“潜意识里时间过得很慢。”周昇答道,“再睡会儿吧。”说着以搂着他的一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
霎时间一道闪电,将寝室中照得大亮,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把余皓吓了一大跳,顿时清醒了。余皓与周昇挤在那狭小的单人床上,枕着他的肩膀,突然回过神,忙爬回自己床上去。
周昇翻下床,活动胳膊,到阳台前去关窗,昨夜是整个初夏里最闷的一天,郢市热得如同蒸笼。这场雨等了三天,终于在这个清晨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水汽在狂风中冲进了寝室里,犹如蒸笼终于揭盖,一股暑气消散后,伴随着整个宿舍楼摔窗撞门的“砰砰”声响,天地间终于凉爽下来。
余皓躺回自己床上,心里却翻来覆去,想的全是醒来时那一刻,周昇的动作无比自然,仿佛他们理应就是这样的状态。
周昇把窗门留了条缝,衣服全收了进来。余皓昏昏欲睡,看了眼手机,见群里陈烨凯说:【梁老师醒了。】
“周昇?”余皓道。
周昇把衣服折好,正刷着牙,顺手接过手机看了眼。
【我在医院。】陈烨凯道,【他们正在给梁老师做检查,黄霆已经到了,不用再担心。】
雨越下越大,余皓给陈烨凯回消息,阳台外拉起了雨帘,暴雨打在楼下塑料棚上,陈烨凯显然正处于忙碌中没回。
“他昨晚在医院睡的。”周昇答道,“只要梁老师一醒,黄霆就会在医院里头守着,用他老婆病情恶化的理由把他骗过去,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了。”
“计划挺周密的嘛,手机我看看?”余皓朝周昇伸手。
周昇:“看啥?”
余皓:“看你们怎么商量啊。”
周昇:“不给。”
余皓:“给不给?”
周昇死活不松口:“不给!”
余皓:“你们为了这次行动,准备了多久?”
周昇拿着手机,翻与陈烨凯的对话,拿着给余皓看,对话内容大多围绕着金乌轮与梁金敏的潜意识。余皓看了眼,里头还有许多语音,只得作罢,瞥了眼周昇,心想简直心里有鬼。
“还睡不?”周昇问。
余皓缩在薄被子里正发呆,心想你抱我睡我就睡,当然这话没说出来。
昨晚忙着救你,一时没空吃你豆腐,两次被周昇抱着睡觉,一次忙着进奇琴伊察,一次则进了潜意识。虽然短暂,他的体温与身体的气息,却依旧仿佛还在自己的身上。
周昇坚实胸膛的体温、有力的心跳,对余皓来说甚至犹如梦一般。余皓想起那句最动人的情话——我想每天和你一起起床。
“喂!”周昇道,“还睡不?问你呐。”
余皓转头看周昇,无奈道:“睡不着了啊,我再努力下吧。”
“还气呢?”周昇茫然道,“吃早饭去吧。”
余皓心里翻来覆去,一直在想周昇,哪怕这个时候,周昇就在他的身边,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还朝他倾斜着,自己一侧肩膀露在雨里,打湿了左半身。两人穿着短裤拖鞋,穿过校道去食堂吃早饭。
郢市的雨季来了,不知为何,在这个暴雨倾盆的清晨,余皓心里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数日前的郁结之气仿佛被大雨一扫而空。周昇撑起伞的那一刻,令余皓想起了奇琴伊察梦里为他们遮挡雨水的黑龙。
傅立群与陈烨凯说过的话成为余皓的众多念头,就像彩票的转盒里,无数珠子翻来覆去地旋转。这些天里,他不停地想,正如将这些念头不停地用力摇,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敢停下,总盯着那唯一的彩球,希望摇出来的最后结果会是它。
正视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这么说,举着伞的周昇仿佛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是他余皓的男朋友了。但余皓经历过恋爱的惨败,令他明白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许多微小的细节,都被他下意识地放大了——譬如有时候对方的举动往往出自无心,并未朝着自己预设的那个方向想过。
喜欢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哪怕他的一个笑容、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容易引起自己的猜测,并被用以当作“他喜欢我”的佐证。忽略不利的例证,只保留有利的证明,是人的本性。
除夕夜的那场对话,周昇已经表明了对他的态度。按理说余皓不该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但就在这一整个学期里,他又开始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周昇那个时候说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或像陈烨凯与傅立群所说,他只是不愿正视自己的心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自己再试一下,还有希望?
余皓很想不摇下去了,开奖吧,开到啥就是啥,可摇这个奖盒的行为已经成了惯性,令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下意识摇下去。除夕夜时,周昇也说过,让他找个男朋友,如果不行,余皓觉得自己真的该找个男朋友去,把这感情放放,否则这种患得患失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