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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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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垣……”

本来琉璃是不信这些话的。

但是所谓“三人成虎”,时候一长,她几乎也分不清这些话的真假了。

那一天她无意中跟范垣在廊下相遇,他竟然没有行礼,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仍旧冷冽,且更添了几分深邃,里头深埋秘藏着不知什么,幽幽生光。

这让琉璃心慌。

尤其是在小皇帝亲口哭诉,说范垣打他的手心之后,琉璃想到那些“范垣如何如何”的话,心慌的整夜没睡好,总是梦见范垣拿着刀,冷冷地瞥着她跟朱儆,凶神恶煞,意图不轨。

后来……稀里糊涂的,不知就怎么答应了一些朝臣的秘密提议。

他们齐心协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罗织了些罪名,终于欢天喜地如愿以偿地把范垣关入了大牢。

太后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所做是何等的错误。

大行皇帝的心腹宦官陈冲冒死跟她吐露实情,原来这些朝臣早看不惯小皇帝给范垣摆弄,又觉着陈琉璃是个妇人,优柔寡断,无法掌稳社稷,所以他们一边忙着把范垣搞下台,一边紧锣密鼓地请远在南边的侄王朱嘉珞入京继承皇位。

陈冲道:“娘娘快想法子,南安王生性狠厉,一旦他进了京,只怕娘娘跟陛下的性命都不保了。”

琉璃这半生都靠自己的“好运气”,又哪里会想到什么好法子?

幸而……她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再帮自己。

咦……为什么要用一个“再”呢?

***

琉璃喜欢下雨,也喜欢下雪,从少女时候一直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她都没改过这种心境,觉着四时天气,各有各的好处。

但今日,春雨掠过黄罗伞盖,有些许扑在手上脸上,湿湿冷冷地,有些难受。

皇太后亲临,诏狱一应上下,均都跪地,不敢抬头。

琉璃迈步入内,走过狭长黑暗的甬道,看见了在囚牢之中的范垣。

他身着囚服,面壁而坐,背影却一如既往的端直。

琉璃一看见他,心底便又浮起初次见面的那天。

当初她还只是个娇养闺中的明媚少女,一日,父亲陈翰林领着一名样貌英俊气质阴郁的少年进来。

父亲说他叫范垣。

那会儿,范垣还是个眼神冷冽暗藏戒备,少言寡语看似内向的少年,衣着也十分的朴素,浑身上下透着“不好相处”的气息。

陈翰林却盛赞范垣并非池中物,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琉璃叫范垣“师兄”,足足叫了五年。

直到她嫁了之后,还没完全把这称呼改过来,但凡提起,总是以“师兄”称呼。

当时范垣已经出仕。

再后来端王成了皇太子,范垣作为太子侍读,开始出入东宫。

那会儿陈翰林早就亡故,陈氏族人稀少,听说能见到范垣后,琉璃还很高兴,觉着终于能看见一个“亲人”了。

但范垣竟待她十分冷淡,甚至在有一次琉璃叫他“师兄”的时候,他冷漠而不悦地提醒:“娘娘该改一改这称呼了。”

琉璃难过了很久,从此却也按照他所说的,但凡见面,就客气而恭敬地称呼“范大人”。

范垣的青云直上,似乎就同武帝一步步从端王到太子,又从太子到皇帝一样。

范垣也逐步从一个一穷二白的新科状元,到太子侍读,再到入主内阁。

在太子朱儆四岁的时候,先前的首辅大人程达京因病告老,范垣成为首辅。

那会儿琉璃已经很久没跟他照面过了,也从不关心朝堂的事,但范垣一路高升,她心里还是暗自为他高兴的。

直到听说武帝遗旨指他为顾命大臣,先是忐忑,然后却又无端地心安。

虽然范垣总是对她冷冷的,似乎完全没有交际的朝臣跟后妃……但琉璃总是不能忘记,那个春雨霏霏的春日,出现在陈府后院里的那个眼神冷冽的少年。

当时别人都说范垣不近人情不好相处,但琉璃看着他,心里却有一种类似怜悯的感觉。

那会儿春雨打湿了少年的发鬓跟眉睫,琉璃觉着,他像极了先前自己从路边捡回来的那只小小地流浪狗。

明明被雨水打湿了毛,又冷又怕的发着抖,看见她靠近,却仍倔强而戒备地步步倒退,汪汪乱叫。

可到最后,却终于领会了她的善意,十分温顺地趴在她的怀里,撒娇打滚,欢喜逗趣。

——范垣如果知道琉璃心中把他比作那叫“圆儿”的小狗,不知会不会跳起来掐死她。

牢房里太过阴冷,又有一种类似铁锈的血腥气弥漫。

琉璃望着范垣端肃冷漠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暗暗发抖。

若是为她自己,或许不必这样屈尊降贵的亲自来求,但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才四岁的儆儿。

她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生生把自己跟儆儿推到悬崖边沿,如今已无任何退路,只有面前的这个人,是唯一救赎。

琉璃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柔声唤道:“师兄。”

郑宰思忙道:“阁老别客气,有什么只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范垣道:“纵然郑侍郎知道了陛下思皇太后心切去了陈家,兴许也猜到是藏在太后卧房里,那么,郑侍郎是怎么知道太后卧房在哪里的?”

郑宰思脸上的笑像是在那一刻凝固了,但他毕竟是个机变的人,当即说:“这个我倒是真的不知,能找过去,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就像是温家那阿纯一样……都是碰运气而已。”

“看样子,侍郎跟纯儿的运气好像都还不错。”范垣淡声说道。

“拖赖拖赖,”郑宰思笑容可掬,“就借阁老吉言了。”

两人说话间,朱儆已经回到了寝殿,小皇帝回身坐了,叫道:“郑侍郎,你吩咐太医院了没有?”

郑宰思忙道:“臣正要去。”

“快去。”小皇帝不由分说。

郑宰思笑笑,向着范垣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范垣上前,还未开口,朱儆道:“少傅又有什么教训,朕听着呢,你说就是了。”

范垣的确满腹的“教训”,可听小皇帝这样说,反而不开口了。他问道:“臣看,陛下好像有话要说。”

朱儆到底年幼,沉不住气:“你大概也知道了,朕是假借着传召戏班子进宫的机会跑了出去,你不可责罚那些人,此事跟他们无关,你若要责罚,就责罚朕好了。”

范垣道:“陛下为何要偷跑出去。”

朱儆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范垣不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朱儆,两人目光相对,小皇帝转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朕饿了!”

陈太监忙道:“陛下稍等片刻,御膳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朱儆道:“朕要先睡会儿。”

范垣看他要走,便道:“陛下。”

朱儆止步,回头瞪向范垣,小手握成拳,满面戒防。

范垣看他一眼,垂下眼皮道:“臣并没有想要苛责陛下的意思,如果……陛下真的想念皇太后,想回陈宅,大可直接告诉臣,臣……会亲自领陛下去。”

朱儆的双眼逐渐睁大。

小皇帝本认定了范垣得狠狠地喝骂自己,毕竟先前虽然也胡闹过,却没有这次一样闹得如此满城风雨。

没想到,范垣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说真的?”朱儆忍不住问,突然又道:“你骗人,就算朕开口,你也绝不会答应。”

范垣的眼前,出现在陈府旧宅,朱儆抱紧琉璃嚎啕大哭的情形。

他从来当朱儆是个小皇帝,是君主,再加上因为琉璃的死,更让他敛起了心中最后的一点情意。

可朱儆毕竟只是个才五岁的小孩子。

先前,当遍寻皇宫找不到小皇帝的时候,范垣唯一所想的,就是让朱儆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

他不想再说教,也不要再扮什么黑脸“恐吓”他,只要那个孩子好好地在跟前儿就行。

因为那个小家伙,不仅仅是一国之君,更是陈琉璃所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也是他跟陈琉璃……唯一的羁绊了。

陈太监忙在旁边道:“陛下,首辅大人怎会欺瞒陛下?”

范垣深深呼吸:“还有一件事,陛下若真的想念皇太后,以后就不要再随意把自己置入危险境地。”

“我不怕什么危险。”小皇帝红着眼睛说:“我想母后了,如果我死了就能跟母后在一起,我宁愿……”

“陛下!”

朱儆话还没有说完,陈太监跟范垣双双喝止。

朱儆吸吸鼻子,转身往寝殿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抬起小手揉眼睛。

***

养谦带着琉璃离开了陈府。

马车上,养谦坐在琉璃身旁,问道:“妹妹,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应付陈伯,还能得心应手,脸不红气不喘,然而只有温养谦自己知道,他心里的疑惑比陈伯还多呢。

琉璃低着头不回答。养谦虽心焦,却并不着急,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妹妹,你为什么要来陈家?你早知道……陛下在陈家,所以故意叫我带你来,是不是?”

琉璃紧闭双唇,她本想安安分分,谁知道偏偏横生枝节。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落在养谦眼里,更被范垣跟郑宰思也撞了个正着。

养谦见她沉默,便又道:“妹妹是因为……首辅昨儿匆匆出府,他们又传说外头出了大事,所以才想到这上头来的?你、你是猜到了皇帝陛下想念皇太后,所以才藏身到了陈家?是不是这样?”

养谦心思转动的很快,自己暗中推敲了一番,理出了些头绪。

能解释琉璃的反常举止的,似乎也只有这个推论了。

但如果这就是真实的答案,却更引出了另一个更大的疑问——琉璃为什么会这样关心小皇帝的下落,不顾一切地想来找他?

养谦再也想不明白。

沉默中,眼见范府将到,养谦打起精神,叮嘱说道:“早上出来的匆忙,都没有跟母亲说一声,只怕她正着急,回去后,我会说是我领着你出去闲逛了,好么?”

琉璃抬起头来,看向养谦。

养谦望着妹子仍旧发红的双眼,里头的泪渍还没有干。

养谦心中也一阵酸楚:“纯儿,不要难过,你若是不想回答,哥哥就不问了。只是……你若心里有事,不要总是藏着,也让哥哥知道,不管是天大的事也好,哥哥总会替你想法儿的,好不好?”

琉璃含泪点了点头,养谦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的发端抚了抚:“好妹妹。”

正如养谦所说,兄妹两个一大早儿,饭也不吃,也不去请安,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温姨妈甚是着急。

只是毕竟是客居,不便大张旗鼓地传人找寻,温姨妈又深知养谦是个极有数的,总不会让自个儿操心,所以只按捺着那份焦灼,去见冯夫人的时候,冯夫人问起琉璃,温姨妈只说养谦有事带了她出门了。

冯夫人见她笑吟吟的,就也没有深问,免得问的多了,有点像是约束他们兄妹。

养谦带了琉璃回来的时候,温姨妈已经在琉璃房中坐等了,见他们两个全须全尾地进了门,先把那颗心放下。

温姨妈抱住琉璃,通身打量了一番,见她双眼泛红,忙问:“怎么像是哭过的?”

又问养谦:“大清早儿也不打一声招呼,带着妹妹去哪儿了?”问琉璃的时候口吻还是疼惜的,到了问养谦,已经多了份责问。

养谦忙道:“母亲别着急,妹妹……想是昨晚上做了噩梦,早上哭着找我,我便领她出去逛了逛。”

“你胡闹!”温姨妈道,“纯儿害怕,你只需把她带去给我,怎么反领着外头去了?”

养谦笑道:“妹妹跟着我和跟着母亲都是一样的。”

“这可又是瞎说。”温姨妈还要再训斥他,琉璃轻轻地拉了拉温姨妈的衣袖。

温姨妈会意:“你是不叫我训你哥哥了?”

琉璃点点头,温姨妈见她有所反应,忙把她搂入怀中,又是疼惜又是宽慰地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说他就是了。”

养谦在旁看着,暂时把那些疑惑都压下,也欣慰地笑道:“还是妹妹疼我。”

***

琉璃因为昨儿一整晚没睡好,早上又奔波来回,加上见到了朱儆,心情激荡,所以回到屋里,便觉着劳乏。

温姨妈陪着她吃了一碗粥,见她眼睛还红,精神不振,便打发她上床睡了。

在床边坐了半个时辰,温姨妈突然又想到冯夫人兴许还惦记着他们兄妹两人出去的事,便想去回一声。

温姨妈前脚走了两刻钟,琉璃便醒了,回头见母亲不在,她便自己下榻,叫了丫头进来,打水洗了脸,又吃了口茶。

琉璃忖度温姨妈是去冯夫人处了,便沿着廊下出门,也慢慢地往前而去,走不多时,隔墙有两个婆子经过,叽叽咕咕地说话。

其中一个说道:“什么天大的事,不过是托辞罢了……”

另一个说:“他是抬脚轻巧地走了,可家里的那个又往哪里走?昨儿在老夫人的房里抄了一夜的经呢。”

琉璃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只低着头往前去,正要过菱门,便见一个身着灰袄面容清瘦的老妇人,从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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