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约莫是五十上下年纪,颌下蓄须,两鬓添白,想来就是骑尉所说的冀远太守曹秉安了。
城破时,曹秉安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冯妙君原想着他作出这等殉城之举,也全了忠义美名,哪晓得在城里风评居然这么差?
关于冀远城她做过的功课不多,但看百姓神情,她就知道曹家不得人心。至于刘家,大概是他家的姻亲?那名骑尉所述罪状即便有些夸大,也算是确有其事。其实曹秉安殉城前安排家人从密道逃走,这是人之常情。但百姓们知道后会怒火高涨,那也是人之常情:
有逃生的门路,你居然只留给自己家人!
至于密道的消息走漏出去会导致人心涣散、抵抗无力这种问题,普通民众怎得理会?
看到这里,她也暗呼魏王了得,能借着平民害的名义来收买人心。有什么比同仇敌忾更容易团结人的因素?
冀远城身后就是大片丘陵,连通数座山城,这位置退可守进可攻,魏军是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的,才能打造后勤的运输补给线。它的战略意义,是魏王甘愿放下身段讨好民众的原因。
那厢骑尉宣布行刑之后,兵卫就将俘虏都带上高台,连瘫倒在地、神志不清的都没放过,一一套上了绞索。
冯妙君转身离去,不想再看。
她经过后台时,正好有阵风吹过,将骑尉与下属的对话吹进她耳中:“那小鬼还没抓到?”
“没有。”
“继续找,犄角旮旯也不要放过。曹家人要一个不剩,全部送绞,这是王令。”
冯妙君听了,就明白曹家还有子孙在逃,未被抓获。那骑尉也看到她了,正要喝问,目光一垂又瞥见她腰间挂着的令牌,当即收了声,反而向她友好一笑。
那是她的腰牌,图案简单,只绘一朵火红的祥云,就能保证她在大军之中通行无阻。只因那是云崕赐下的令牌,代表了魏国最超然的地位。
冯妙君也回以一笑,快步离开了。
往城西走,果然一路上都看到挨家挨户翻箱倒柜的魏兵,想来正在抓紧搜人。
又走出百丈,她看到了太守府。从明日起,这里要换主人了。
她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眼角余光却见太守府对面的巷子里跳出个男孩。
他的个头很矮,五、六岁左右,手里还抱着个盖得严实的竹篮,神色惊惶,撞见冯妙君的瞬间满面意外,显然没料到这里站着个人。
他一下呆住了,忽然转身往另一个胡同里跑去。
仅仅几息过后,巷子里就有几名魏军巡逻过来,望见冯妙君的腰牌后很客气地问她:“大人可见到一个孩子走过,年龄五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