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还是我哭了。”现在回味当时的情形,锥心刻骨的痛苦已经不复存在,赵无咎只感到一阵阵的唏嘘:“这算是造化弄人,我认了。”说着又喃喃道:“‘中间的大势’是什么意思呢?”
“不妨回想一下贵国当时的情形。”秦雷淡淡道:“虽然貌似强大,但实际上已经是矛盾重重、民不聊生,积重难返、虚弱不堪了。”说着哂笑一声道:“这种情形下最应该做的是革除旧弊、休养生息,先恢复国家元气再作他图。然而百胜公您凭着一股虚火,就妄想以一己之力,直接把我大秦打趴下,然后齐国的问题就无药自医了,这不是本末倒置、抱薪救火吗?”
“呵呵,武成王这话老朽不敢苟同。”赵无咎缓缓摇头道:“要说国内的糟糕状况,咱们是大哥莫说二哥,你们秦国当时皇帝被俘,军权旁落……据我所知,当时你在前面打仗,后面李浑不仅不支援,甚至还在釜底抽薪。”
说着满脸遗憾的喟叹道:“按当时的情形看,我齐国大有机会连下三关,要不是辛稼奘那个笨蛋,十万兵马据守羊肠坂都被人包了饺子;要不是你神乎其神的急行军,从壶关八百里疾驰而下,谁能挡住我拿下潼关?如果潼关拿下,说不定今天你我的位置就要掉个个。”
“你说的都是实情,可你轻忽了人心的力量。”摇头笑道:“若不是我大秦官兵,在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爆发出来的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我们就被挡在羊肠坂了,就要垮在八百里急行军上了,就抵不住你的日夜强攻了!”说这话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当时的一幕幕画面,他看到了沈冰和马奎冒死冲关;看到了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行军;看到了潼关城上那道血肉之躯铸就的长城。
有了这样的部队,这样的牺牲,什么难关克服不了?什么敌人打垮不倒?
“人心?”赵无咎迷惑道:“难道不是任由王侯将相玩弄的婊子吗?”
“当然不是!”秦雷提高声调道:“普通军民可以在很多事情上被愚弄……或者说明知被愚弄,也只有默默承受。但他们是有底线的,他们要活下去,要自己的父母妻儿活下去!如果连这最基本的生存权也要剥夺去,他们是不会在沉默中死去的!”说着一挥手道:“我能带他们去争夺生存权,所以他们生死相随;你和李浑要剥夺他们的生存权,所以他们会跟你们拼命!人心向背定成败,我的百胜公大人!”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寻思良久,赵无咎终于点点头道:“可按照你的逻辑,这次是我们的那个什么生存权受到威胁了,那这次岂不是该齐国获胜?”
“因为我准备充分。”秦雷有些尴尬道:“我用了八年时间这一战。”
“我用了十八年准备上一战。”赵无咎针锋相对道:“还不一样是输了?”
“这个嘛……”秦雷挤挤眼,干笑一声道:“哈哈,如果上官丞相的改革成功,可能就是另一种情形吧。”
看他窘迫的样子,赵无咎突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然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把一张老脸憋得发青,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喘息着笑道:“你为什么不承认是你捣鼓出‘轰天雷’,而我从没见过这玩意呢?”
“知道为什么还要问?”秦雷失声笑道:“靠着先进武器取胜,总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不痛快!”
“王爷矫情了,赢了就是赢了,怎能说是胜之不武呢?”赵无咎摇头正色道:“如果我们倒过来,老夫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秦雷没法解释‘金手指’是怎么一回事儿,只好打个哈哈绕过去道:“就当我撞了大运吧。”
“这话我又不赞同了。”赵无咎又摇头道:“你的军队士气高昂、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无论是单兵还是群体,都已经远远超过我齐国那被严重腐蚀的军队了,即使没有‘轰天雷’,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也非你莫属,无非是损失更重些,时间更长些罢了。”说着喟叹一声,幽幽道:“而且我也老了,连临阵指挥都不行了,齐国又能拿什么跟你斗?”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是本源的规律。”秦雷轻声道:“我将来也逃脱不掉的。”
“是啊,”赵无咎又叹口气,疲惫的闭上双眼,轻声吟唱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多少王侯将相都做了土,我们当然也不会例外。”
听他用‘我们’这个带有强烈同类味道的词语,秦雷不仅没有方案,反而心弦一颤,幽幽道:“其实……你比我幸福,至少你不寂寞……从此以后,这天下又有谁值得我拔剑呢?”
“如果诸洪钧听到你这话,”赵无咎哑然失笑道:“他会骂娘的。”
“诸烈是伯赏元帅的敌人。”秦雷轻声道:“我相信镇南军一定会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