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祁点点头,“死者赵喜儿是你的......?”
“是我堂妹。”
“你说早上接到了她的电话,是吗?”
赵枣儿露出迟疑的神情,而后在庄祁鼓励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是,但通话记录没有了。”
庄祁没有细究通话记录的事,“你和赵喜儿关系如何?”
“挺好的,她比我小五岁,其实往来不多,过年的时候会见一次。”
庄祁点点头,又指着院子里的那些瓦罐问道:“这些罐子是做什么用的?”
“药酒。”赵枣儿道,“爷爷喜欢自己酿药酒喝。”
“明白了,谢谢你的配合。”庄祁拍拍赵枣儿的肩膀:“还请节哀。”
庄祁站在赵枣儿的右边,赵枣儿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躲开庄祁的手,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动作的突兀,只好小声道了谢,转身走出了院子。
吴浩霆一直在一旁关注两人的互动,看见赵枣儿跑走,有些吃惊。“这是怎么了?”
庄祁轻轻“啧”了一声:“她不简单。”
“什么意思?”
“赵大匡本事不小,传闻赵大匡没有传人,但我看他孙女儿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于行走道上的人而言,被拍肩膀,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人的肩上有三盏灯,承载着人的命数、气数、和运数,若是被有心人拍灭了哪怕只是一盏,也不可谓不冤。尽管这三盏灯不会被随便拍熄,但不少人很是忌讳拍肩膀。
“不能轻信,尚不知深浅。”庄祁道,言语平淡,听不出情绪。
吴浩霆闻言若有所思。方才进屋时,他留心观察了赵枣儿的神情,不似作伪。
“算了,先问问她的不在场证明吧,既然没有死者的鬼魂,还是只能慢慢查了。”吴浩霆撸了把自己的板寸头,“幸亏这地方小,不然这样的案发现场肯定得轰动——现在不排除是仇杀,什么恶鬼寻仇我是不信的,最有可能的还是你们道上的人,这跟你最近在调查的事也有关系吧?你有什么线索记得跟我说。”
“没问题。”
两人一块往外走,庄祁还得赶回去备课,吴浩霆便叫来一个小警员送他回F市,两人出了大门,又看见了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的赵枣儿。
“她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吴浩霆又瞅了一眼,正好与赵枣儿对视,赵枣儿尴尬地笑了下,又匆匆转身走开。
“她在跟人说话。”
“什么,谁?”吴浩霆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那个人。
“赵可喜吧。”
庄祁似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便上车离去了。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吴浩霆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小程——!你去给那位赵小姐确认下不在场证明,东子,跟我走咱两去......”
“老大!那位赵小姐不见了。”小程急急回应道,吴浩霆闻言向四下里看去,不知何时,赵枣儿已经消失了。
“去找!快!”
赵枣儿其实并没有走远。赵大匡的房子在小县的北面,这里的住户并不多,沿着街道往下走,才渐渐多了几分人气。
塔家县是一个边缘较为平整的城镇,二十年前赵大匡在县城边缘布下八卦阵,以佑塔家县安宁,二十年来塔家县变化也极大,但城镇布局却多多少少受到了这个八卦阵的影响,尤其是街道的分布,交织成一个阵盘的模样。
赵枣儿走了二十分钟,到达了八卦阵的中心,这是几条街的交汇处,坐落了小县里最大的商场——一个二层楼的小百货。
赵枣儿记得爷爷说过,气起于四面,汇于中,这是一个中心点,也是一个最大的中转站,不论是滞留的鬼魂还是来往冥界的阴差,一定都会路过这里。赵枣儿便想在这儿等,等赵可喜出现。
她看不见鬼已经很多年了,爷爷赵大匡怕她命太轻,迟早会被鬼冲了,给了她一颗守命珠,压制了她的命格。十八年来赵枣儿不曾取下守命珠,也不曾见到过、听到过鬼,可喜的声音固然让她害怕,但只要一想到方才看到的场景,赵枣儿便觉得喘不上气来。
三婶说的没错,爷爷下落不明,如果她也看不见,那么赵家没有人能够看见了。赵枣儿摸摸衣领下的守命珠,凝神感受四周的动静,如果可喜有什么话一定要传递给她,她绝不能因为害怕就视而不见。
——现在,她是唯一可以听见可喜的人。
夜色浓郁,小县城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百货楼亮着灯,但四周没有一个来往的行人。从街头到街尾,整条路只有赵枣儿一个人。
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黑色的阴影像有了形体,慢慢翻涌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但若是凝神去看,也不过一团黑罢了。
赵枣儿隐隐感觉到有一道目光。
“喜儿?”她尝试着呼唤。
没有人回应她,连阵风都没有。
——可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