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角斜长,几近要飞入鬓发里。
见顾湄的小猫眼看了过来,春姨娘出神一笑,她弯了弯唇,眼神流射出一种刻骨的刁毒。
顾湄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
好可怕。
薛老侯爷的口味怎么这么独特?
从前在顾府,顾湄也听到过这位别具一格的薛老侯爷的种种事迹。
倒不是因为顾湄有多八卦,而是这位老淮阳侯实在不是一般人。
薛家虽然也是氏族,但并非代代流传的世家,至少淮阳侯这个爵位,便是新鲜出炉的。
听说,是因为老薛大人任淮扬总督时尤其出色,所以才给祖上挣了个爵位来。
好不容易有了侯爵,还没享受多久的威风呢,老薛大人却在某天下朝回家的路上,忽然昏倒在地。
薛家连请了好几个大夫,各个都说“他命不久矣”。
这……总不能刚挣来一个侯爵,随便便丢掉吧?
于是才有了薛向陵十六时便当上淮阳侯的事迹。
儿子一袭爵,薛老大人却仿佛好了,一时半会也没咽下那口气。卸下官职以后他一身轻松,还带着女儿和喜欢的小妾回乡省亲去了。
薛向陵的娘去得早,生下薛瑶不久便撒手人寰,因此淮阳侯府一直没个正式的女主人,倒是各种各样的妾侍收了不少。
春姨娘没提起之前,顾湄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被春姨娘这样一闹,顾湄恍惚想起,淮阳侯府这么多年,似乎确实没有一个庶子。
别说庶子了,整个薛家,除了薛向陵和薛瑶,这位薛老侯爷连蛋都没多下一个。
嗯……
顾湄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也见过这种世家的内宅恩怨。
她偷偷摸摸地瞧了眼薛向陵,该不会真是他下了什么黑手吧?
想一想便有点可怕了。
薛向陵却极其淡定,他将地上的那碗羊奶递到猫崽子嘴边:“张嘴。”
顾湄正处在自己吓自己的想象里,它本能地张开嘴巴。
然后伸出猫舌头,咕噜咕噜几口全喝了干净。
哦,怎么还是这么腥!
下次不能多放点糖吗?
顾湄砸吧着嘴巴,它伸出舌头,将胡须上沾着的羊奶皮也一起舔下来。
薛向陵正撸着它的毛:“喝完奶,就回去睡觉了,你还在长身体。”
等等等等,去哪儿睡?
后院吗?
顾湄猛地昂起小猫头。
要不,打个商量……
晚上,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顾湄歪着脑袋,它晃动肉肉的爪子,将自己团团缠在了薛向陵的冠服上。
洗澡?
顾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它目光敏锐,眨也不眨地看向薛向陵。
它皱了皱圆乎乎的猫脸。
刚回来就洗澡,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薛向陵见这小猫崽子不听使唤,立刻沉声又唤了一遍:“十七,还不过来。”
不想洗澡。
真不是顾湄不爱干净,只是经历了洗爪子的痛苦以后,顾湄对毛被沾湿的触感分外排斥。
喜鹊还只是给它洗爪子呢,这要是洗澡,那不得像是穿着一条湿淋淋的毛裤一样啊。
顾湄摇摇头,身形往后一退。
它敏捷地跑开了。
有了上次大闹万安宫的经验后,顾湄这回吸取了教训。
它专门往树上跑。
虽然小身子还不稳,但是顾湄已经对爬树颇有心得。
被迫离家出走一次,总得长点心吧!
它“蹭蹭蹭”几下便爬到树枝上坐好。
顾湄的爪子牢牢抱着枝干,甚至是有些挑衅地看了薛向陵几眼。
小猫崽子出去一趟,倒惹上了不乖觉的毛病!
薛向陵双眼一眯,直接一个翻身攀上藤蔓,转瞬间,他便将顾湄从树上抓了下来。
顾湄四只爪子都被钳制住了,它惶恐地瞪着眼睛。
“喵喵喵?”
你怎么还会武功?
是了,再过半年,薛向陵就要和赵邦远赴川蜀的战场,没点功夫如何自保。
又轻敌了。
顾湄哼了哼鼻子,它丧气地垂着耳朵。
这时候,下人们已经将浴盆架起来,薛向陵把奶猫轻轻丢进水里。
顾湄个子小,若是不用爪爪攀着盆边,那整具猫身子就只剩下一颗大头露在外面。
它艰难地伸出爪子巴住小木盆,哼哼唧唧地左躲又闪薛向陵给它擦毛的手。
薛向陵干脆捏起它的肉爪爪,他抬起猫崽那浑圆的下巴。
一人一猫无可避免地对视上。
“十七,你怎么回事?”
薛向陵略微提高了点声音,他冷峻着一张脸,棱角分明的下巴尖地有些吓人。
“你私自出府的事情,我尚未与你计较,现在还敢这般不听话。”
薛向陵立起淮阳侯的派头。
顾湄到底小孩子心性,不由被他的气势所吓到了,它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片刻后,发现自己落了下乘,顾湄又不甘心地昂起脑袋,挺起小胸脯。
连那软趴趴的屁股,它也不甘落后地提了提。
输人不输阵!
薛向陵见猫崽一副要上前线打仗的样子,他好笑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当然不服气了,又不是我自己逃走的!
这账不能赖在我身上。
小胖橘鼓着脸,抵死不认。
薛向陵正帮猫崽子洗肥肚皮。
见它这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的模样,薛向陵不禁手欠地将手上的泡沫抹到了顾湄的肉脸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