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开会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力集中,这对其他与会者也是尊重。”心里虽然也觉得这小子有两下子,夏林海却不肯多做表扬,以免他洋洋得意尾巴翘上天。
丁骥这样的下属他见得多了,学历高、聪明、肯动脑子,经常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类人往往恃才傲物,谁都不放眼里,引导好了,就是人才;引导不好,则有可能得罪人而不自知,才华终被淹没。
听到领导这么说,丁骥坐正了姿势,要说他从警官大学毕业分配到刑侦支队这一年多最服的是谁,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队长夏林海。
作为干这一行二十多年的老刑警,夏队经验丰富、屡破奇案,凡他经手的案件,破案率百分之百,可以说是全局上下有名的常胜将军。丁骥从穿上警服的那天起,就在他手下工作,说是他的徒弟也不为过。
散会以后,丁骥抽空打电话告诉家里,辖区出了命案,他们要加班研究案情。
同事猫子神秘兮兮的靠过来,“给谁打电话呢,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美女?”
猫子大名叫毛梓昕,众人嫌他名字绕口,都叫他猫子,他比丁骥年长两岁,两人关系最好,说话一向没遮没拦。
丁骥抬头看他,见他一脸坏笑,调侃:“挺漂亮的,你想认识她吗,我可以给你介绍。”
“真的假的,有这美事你不自己占着,会想到我?”猫子不信的眯缝着眼睛,丁骥和他一样都是单身,能把美女介绍给别人?
“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对她也没兴趣,她在我家都七八年了。”丁骥故意逗趣。“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呢,原来是你们家小保姆啊。”猫子一听这话没兴趣了。
丁骥道:“不是保姆,是我家的勤务员,人家是正式编制的文职干部,去年刚提干。”
“那也没兴趣。”猫子坐到一旁,拿镜子照照头发。丁骥来局里之前,他是全局数一数二的帅哥,现在虽说排不上第一了,也得注意形象。
丁骥瞅着他有趣,刚想调侃他几句,看到法医方紫茉从外面进来,忙咳嗽一声,提醒猫子,别再照镜子。猫子余光瞥见方紫茉,若无其事的把镜子塞到桌子里。
“这是初步的尸检报告,还有几项化验结果要晚上才能出来。”方紫茉的声音冷冷的,和她从事的职业一样,严苛、冷静,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丁骥站起来,从她手里接过那份报告:“谢谢你,方医生,辛苦了。”
“一见到尸体都废寝忘食了吧,再不去吃饭,食堂可没饭了。”猫子在一旁怪腔怪调的说。
方紫茉没有理他,向丁骥道:“进一步的化验结果出来以后我会通知你们。”丁骥又道了一次谢,送她到门口。
一扭头,丁骥指着猫子:“你怎么回事呀,一见到她就说些怪话,你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我?对她?你绕了我吧,难道你不知道,她交过三个男朋友,三个男朋友全都死于非命,从此以后她就得了一个鬼见愁的外号,想想也是,整天摸尸体,阴气太重。”猫子夸张的说。
丁骥笑一声:“我看方医生长得挺漂亮的,就是性格太冷了。”“觉得她漂亮,那你怎么不追她?”猫子出坏主意。
“她比我大好几岁,我追她干嘛,我不喜欢比我大的。”
“我也不喜欢。”
两人说笑了一阵,丁骥打开验尸报告,注意力渐渐集中。
验尸报告上说,根据死者眼球晶状体碳14含量测试,死者年纪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高约一米七,容貌毁损较严重,无法提供能辨别身份的正面照片,身体上多处明显伤痕,可见生前曾遭人殴打,致命伤在头部,经检查,是钝力外击造成颅底骨折颅内出血。
丁骥把报告拿到夏林海办公室,努力回忆现场勘查细节,向他汇报自己的发现,包括死者左手无名指的凹痕和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夏林海眉头深拧。
“尸体被发现时,不仅手上的戒指不翼而飞,在她身上也没发现别的贵重首饰,我想,戒指应该被凶手拿走了,故意将现场伪装成劫杀。”
看到报告里法医的描述,夏林海自言自语:“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七点到十点之间,在那个时间段,一个生活富裕、养尊处优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山,而且是风雨之夜?可见那里不是命案第一现场。”
“选择雨夜杀人,事后弃尸荒野,还把死者的脸给毁损了,可见凶手是故意选这样的天气,借自然之力毁掉弃尸现场和死者身上的部分证据。”丁骥分析道。
“报告先放在我这里,等各分局将辖区内的失踪人口情况报告上来,你们核对以后落实死者的身份,我再把情况汇报给领导。”夏林海把尸检报告放到一边。
很快,市局下属的六个分局将各自辖区内女性失踪人口登记汇总上报到市局刑侦支队,众人分析之后,却没有发现符合死者年貌特征的失踪人口。
夏林海将情况汇报给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副局长当即下令,跟电视台联系,将无名女尸的情况公布,等待家属认尸。
夜晚,丁骥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
“你爸爸等你一晚上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饭吃了吗?”苏乐吟看到儿子从外面进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丁骥的父亲在江京军区担任领导,工作非常繁忙,回雁京和妻儿团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在局里吃过了。”丁骥看到父母都在客厅里,过去坐下。见丁骥回来,勤务员小慧很快端了一盘水果过来。
丁骥拿起一块西瓜吃下去,忙了整整一天,此时他觉得头昏脑胀,急需补充能量。
一旁的沙发上,丁志江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的关注儿子,有些日子没看到这小子了,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丁骥余光一瞥,跟父亲的目光对上,讪笑:“爸,您这回能在家里住几天?”丁志江温和的笑了笑:“三五天吧。”
“要是有机会,您还是想办法调回来吧,也能跟我妈团聚团聚,我奶奶也经常念叨您,说您一年到头在外面,想见您一面都难。”丁骥借着机会替自己妈妈诉苦,他爸爸一向疼他,他在爸爸面前什么都敢说。
丁志江笑道:“你小子倒教训起老子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整天加班,多陪陪你妈,你怎么不听?”
“我没少陪她呀,今儿是出了人命案子我才回来晚了,您问问我妈,平常我都是按时回家的。”丁骥讨好的拿起一块西瓜送到苏乐吟嘴里。
“你也真好意思说,一星期能有两天按时回家就不错了,一回来就钻进书房上网。”苏乐吟哼了一声。
这一老一小,就是她命里的魔星,哪一个她也管不住,本以为儿子大了可以少操点心,哪知道他越大越不省心。
他们这样的家庭,谁家的孩子不是去国外上大学,就算是本科留在国内,研究生也是要去国外念的,丁骥倒好,放着好好地保送清华的机会不要,非要上警官大学,研究生毕业之后又嚷嚷要去市局当刑警,自己极力反对,甚至出动了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轮番劝说也不管用,仗着他爸爸支持他,他自己就做了主。
行行出状元,丈夫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不知道是他对儿子太溺爱,还是自己过于望子成龙,苏乐吟总觉得凭自己儿子的聪明才智,应该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从事刑警那种危险的职业,自从他上班那天开始,她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眼见妻子脸色不满,丁志江心知肚明,向儿子道:“天不早了,你回自己房间去吧。”丁骥知道这是父母要休息了,也就不再多话,上楼去了。
丁志江等儿子走了,才搂着妻子的肩:“咱俩也去休息吧。”苏乐吟斜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批评儿子,儿子都被你惯坏了。”
“他都大了,有自己的主张,老说他干嘛。”丁志江对儿子的教育一向是开放式的,尊重他的想法和意愿。
“可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每天担心儿子,就怕他有一点点闪失,咱俩可就这一根独苗儿。”苏乐吟想起这事就闹心。
丁志江心里动容,安慰道:“过两年再说吧,等他有了女朋友,没准心思就转了。”
唉,苏乐吟叹了口气,丈夫已经这么说,她还能怎样,她就是个操心的命,心里拿定了主意,五年之内一定要动员儿子转岗,丈夫不管,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