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某便不敢当了。”黄自得道。
飞将军李广,在文人们的心中,地位自然是很高的,在民间故事里,也是传奇人物。但是在真正的兵家眼中,李广能不能算“名将”都成问题。黄自得在商洛山里面的时候,也和玄逸了解过一些古时候的战例,对于李广的那些战绩也颇有了解,在他看来,李广也就是一个有些匹夫之勇,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猛将,但距离“统帅”却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如今听到牛巨明将自己比作李广,黄自得的心中其实并不高兴。而且还隐隐的有了“这人在军事上所知有限”的感觉。不过他又想,牛巨明在策略上还是不错的,昨日提出的策略和玄逸道人不谋而合,应该大局上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牛先生,这军队要有战斗力,需要很多的条件,比如吃得饱,吃得好,练习多。还有一条便是指挥得力。而要指挥得力,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当统帅的一定要让将士们相信他处事公平。如今大昭官军,之所以屡屡失败,除了天意之外,还有一条就是不公。往大处说,朝廷对于诸将不公,那些实心实意,踏踏实实打仗的,吃了亏,折损了兵员,都得不到补充,甚至死在战场上,而那些偷奸耍滑的,却都越混越好,一个个的都成了总兵、封号将军。往小处说,诸将对于下面的军士也是一样的不公。牛先生你看,这朝廷当将官的,没有不克扣小兵的军饷,没有不喝兵血的。他们剥去普通军士身上的饷银,一边供自己花天酒地,一边便养着一小群的‘家丁’。这‘家丁’真的是用来打大仗的?呵呵,一个总兵,手下少一点的,不过一百两百个家丁,多一点的,也就一千两千家丁。就靠着这么点人,能打个什么仗?这些家丁,更多的还是用来弹压一下其他的拿不到饷银的兵吧?这么一来。这些兵又哪里愿意卖命打仗的?上了战场又能有什么斗志?一上战场便开溜,也就是常事了。”
两人说着话,队伍也渐渐向前移动,很快他们便到了领饭菜的窗口。革命军此时还没有根据地,粮食靠着缴获倒是暂时够吃,但是菜蔬什么的却是真的没得保证。如今包括黄自得在内,大家也都只有干米饭吃。
吃过了饭,黄自得又领着牛巨明去看了军士们的操练,以及对开封的“围攻”。
牛巨明道:“元帅既然并不是真的想要拿下开封,为什么还要迟迟停在这里。如今杨肥刚死,朝廷虽然派丁启睿接任,但是如今他也才刚刚接手,还未必能协调好湖广的那些军队。元帅何不杀到湖广去,却还要在开封城下逗留?”
黄自得听了笑道:“先生昨日说过,湖广易守难攻。我们要下湖广,首先便要拿下襄阳。襄阳被张炳忠偷袭了一次,如今不可能偷袭第二次了。硬打,要打下来可不容易。若是不打下襄阳,绕过它,到湖广流窜还行,但襄阳在官兵手中,我们就难以在湖广真正立足。所以,必须先将湖广的军队调动出来,我们在湖广之外,先歼灭了他们,这湖广才能真正是我们的。先生觉得我这想法如何?”
牛巨明想了想,便道:“朝廷已经连续丢了两位亲王,断断不敢在开封再出什么问题了。所以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调动军队来解围的。只是……朝廷的大军来了,若是人多的话……”
“牛先生还不知道吧,朝廷如今又在辽东和鞑子打上了,这辽东军便指望不上了,甚至九边还调了不少兵去救援。就算朝廷打赢了,这些军队,也多半损失惨重,短时间是肯定没指望了。”黄自得道,“其他地方的官军,能调动的数量有限,便是来了,也是找死。如今真的有可能给开封解围的,也就湖广的官军了。单是湖广的官兵的话,他们人数本来就有限,又劳师而来,我们正好,一战破之,然后便可顺势南下,夺取湖广了。”
牛巨明听了,便赞叹道:“元帅真是天纵英明。”
“天纵英明?”黄自得笑了起来,“要真是天纵英明,早几年我都干啥去了?若不是遇到了玄逸道长,如今,只怕我黄自得,也还是个过了今日便不想明日的流寇呢。不过,其实如今,黄某还是没有一块根基之地,其实也还是一个‘流寇’,而且,今后要是真的打下了湖广,乃至更大的地方,治理却是更大的问题。老实说,黄某身边的人,包括黄某在内,对于如何治理地方,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懂的。今后还有很多事情,都要借重先生。”
牛巨明在昨天晚上欢迎他的晚宴之后,又通过和陪着他的军士的交谈,了解了更多的和玄逸道人有关的事情。这才发现,自己此前,对于玄逸道人的判断,竟然全是错的。而刚才黄自得和他说起的战略安排,也让他意识到,在战略策划上,他并不比玄逸道人强。不过此时黄自得的这句话,却又让他鼓起了信心。玄逸道人的确是很有本事,懂得的东西很多。但要说起如何治理地方,虽然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作为一个儒生,一个举人,难道在这方面还比不过一个道士?况且,就算玄逸道人无所不能,但治理地方,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包办的。占据了大片的土地之后,便需要大量的地方官员。而要找到这么多的能担任地方官员的人手可不容易,这需要人脉。作为一个儒生,一个举人,在人脉上,肯定是要比一个道士强得多的。
“只要治理地方的,都是我的朋友,哪怕玄逸道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压得住我。”牛巨明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