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戴了顶鸭舌帽,扣着墨镜,脖子上栓着的四角围巾拉到墨镜之下,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胜子从车底钻出来,冷不丁瞧到曲一弦这装扮,吓了一跳。
曲一弦给他递了瓶水,自己也拉下围巾补充水分。
“我跟你打听下。”曲一弦回头:“傅寻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
胜子挠了挠头,笑了:“你跟傅老板这么熟,还需要问我么?”
曲一弦冷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这么熟了?”
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他喝了口水,沾了汽油的手脏兮兮的,握得矿泉水瓶上留下一道手指印。
曲一弦给他递了张纸巾:“凑合着先擦下,等会再洗手。”
胜子受宠若惊,接过来揉成一团蹭了下手心:“我一开保障车的,都没跟傅老板同车说过话。他平时话也少,都是大老爷们,跟我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好歹住一个帐篷住了四天,你就什么都没有感觉?”曲一弦又问。
“感觉”两个字不知道戳到胜子那条神经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开窍了——一个女人向他打听另一个男人,除了看上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一下乐了,说:“傅老板人挺好的。”
结束模板化的开场白后,胜子努力回忆了回忆:“正式开拔是合约的第二天,第一天我用来买补给,给车做大保健了。这些算前期准备,理应是算在合约外的。但这趟时间紧,从我赶到汇合起,就收钱了。”
他没给人做过感情咨询,有些不知从哪说起,索性想到什么说什么:“傅老板应该还没女朋友,有也感情不好。”
曲一弦问:“怎么说?”
她这么关心,胜子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他脸上笑眯眯,满脸慈祥:“我谈恋爱时,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有二十五小时黏在她身上。傅老板几乎不和任何人联系,也没见他回过短信。我有次看到过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别说约炮软件了,连个正常的社交软件都没有。”
正常的社交软件?
见曲一弦似不解,胜子解释:“就微信,企鹅,淘宝,微博……什么都没有。”
“可能学历高的人,爱好也跟我这种粗人不一样。我平时都靠刷刷短视频软件,玩手游打发时间。他闲了,检查车辆有没有故障,或者看看书,如果架了锅炉就折腾顿好吃的。要不是现在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政策,我都怕他拿出弓箭去打猎,过得太不像生活在信息时代的人了。”
这个曲一弦倒有点印象,她搭傅寻车那晚,傅寻在帐篷里看书来着。
不过她当时没留意,只记得那本书书页泛旧,是明黄色的。
曲一弦:“他看得什么书你知道吗?”
“什么文物的……”胜子含糊道:“我路过的时候瞄到过,书页里面有文物的照片。不过我不大研究这个,看不懂。”
傅寻昨晚在她耳边说“我这里,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时,她的不以为意,是真的没往心上去。
她知道傅寻是星辉救援队的创始人,是最大的投资方。救援队那些设备,基本都是花他每年拨到公账上的钱买的。
除此之外,她只知道傅寻在四年前的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当过志愿者。有深厚的户外经验,和救援能力。
别的,没人告诉她,她也一无所知。
本是出于好奇,想多知道些傅寻的底细。可胜子口中的傅寻,和她已知的傅寻的形象,相差甚远。
文物?
他为什么要看文物?
他当真是来寻宝的?
“小曲爷。”胜子突然压低声音:“我最近逛论坛,逛到很多鬼怪异志的帖子。其中就有说,灵魂互换的……”
他发散思维:“你看傅老板,过得就跟以前没有网络的人一样,是不是那个年代穿回来的?他这趟穿越,也不像一般户外探险,没有目的,专往荒漠戈壁上走。我起先以为他是进来找戈壁玉的,荒漠里也就这玩意值钱。现在想想,不像。”
曲一弦不信这个,看他说着说着缩成一团,冷笑:“你就这点胆子,还出来领队,当后援保障?”
胜子:“……”
曲一弦不耐烦:“你们这趟穿越的路线图给我一份,我看看。”
胜子回车里,拿了地图给她:“你看,今天我们应该从三垄沙保护站进罗布泊了。罗布泊的传说你听过没有?”
当然听过。
带线时遇到的客人,大多对西北这片从未踏足过的神秘地方充满好奇。她们爱听领队说些奇闻异事,越是恐怖灵异,无法解释的越喜欢。
曲一弦不止会说听来的,还能编些没有的。
秋天说完段子,连冷气都省得开了。
胜子完全忘记了自己拉大媒的初衷,越说越觉得傅老板这人神秘玄乎,默默打了个冷噤。甚至想着,要不是曲一弦的出现,他可能这会深入罗布泊腹地,不知是个什么造化了。
曲一弦看完地图,还回去。
她仰头看了眼阳光。
这个点,傅寻那个航班应该在南江落地了。
她钻回胜子的车里,给袁野打电话。
袁野正坐在大G的驾驶座里自拍,发朋友圈。反正他朋友圈里没有傅寻,装逼也不怕被正主发现了尴尬。
正美滋滋回评论,接到了曲一弦的电话。
他对着后视镜露出八颗牙的假笑,心情颇好地叫了一声:“曲爷。”
曲一弦单刀直入道:“傅寻本职是什么行业的?”
袁野对傅寻的了解也不多,只隐约知道个大概:“我不太清楚,听队长说傅寻家里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还挺大。”
“哦……对,你可以百度搜一下傅衍。傅寻的傅,敷衍的衍。”
“听说那是他弟弟,亲的。”
“曲爷,你问这个干什么?”
曲一弦看了眼没有任何信号的手机信号栏,踩刹车,点引擎:“关你屁事。”
袁野又一次被打击,委屈得眉头都打结了。
他对着电话,毫不留情地骂道:“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渣女!渣女!”
他愤愤地挂了电话,觉得真爽!
妈的,有生之年,他终于挂了一回曲爷的电话。
******
曲一弦跟胜子交代了一声,开车去找信号。
五公里后,她看着手机信号栏里那一格微弱的信号,停下来,在搜索引擎框内输入“傅衍”。
百度百科的长篇大论里,她一目十行的往下翻。
意外的,在最下方的一段亲属关系里看到了傅寻的名字,这个名字跟着的附注上,写着——天才文物鉴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