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陡然变得有些激动,“不可能的,这些一定都是你的胡思乱想。你说禁术是以命易命,可那不一定是要死啊,咱们宗主那么聪明,说不定……说不定找到了什么方法不用死了呢?就比如……就比如他……他不是头发白了吗?说不定……说不定就是这个……”说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了底气。
灵枢轻叹一声,重新拿起了药袋,“我也希望这是我的胡思乱想,因为假如真是我想得那样,恐怕不止是阿梨姑娘会死,宗主也会死。”说完,他看了魂不守舍地素问一眼,从他身边跨了过去。
灵枢端着药进门的时候,戎言还是一如往常地坐在床沿,一动也没动。他的白发用玉带绾起,如瀑般披在身后。
而躺在床上的阿梨姑娘,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紧闭着眼睛,除了胸腹的微微起伏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有力证据证明她还活着。
那天,他们回来不久。她就倒了下去,然后就一直都没醒。
说实话,他有点怕现在的她,总觉得,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他不知道宗主有没有类似的感觉,但是他只要想起那天她坐在血泊里的样子,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模糊的没有焦距的眼睛,根本就不能和以前活灵活现的她相比,说得重一点,那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的眼神,而是像某种困兽。
这是他判断宗主施术失败的最根本缘由。
“灵枢,去烧点热水来。”
这当他在思绪联翩的时候,戎言开口打断了他。
他应了一声,放下药,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他还不放心地往榻上看了一眼,直到确定她的眼睛仍然是紧闭的,才松了口气。
刚转头,就对上了一脸阴沉的素问,他捂了捂被吓得有点加快的心脏,皱眉问:“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素问一方常态地没有拿话堵他,而是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
灵枢看他神态不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听他这么问,素问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那天……你看到阿梨姑娘的眼神了吗?”
灵枢一愣,随即了然地“嗯”了一声,“看到了。”
素问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满脸的神秘感骤然消失了,转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你看到了?”
他点头。
“你是不是就是看到那个,才猜宗主失败的?”
灵枢听到这话,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手忙脚乱地把他拉出了老远,训斥道:“你疯啦,宗主就在里面。”
素问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才接着道:“其实,那天我看到以后,就一直觉得很奇怪,总觉得不太相信那是她会有的眼神……”他歪了歪头,看起来有点疑惑。
“我……”
“啪!噼里啪啦……”
灵枢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旁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片混乱的缠斗声。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下都没耽误,冲进了房里。
一推门,药香直扑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地上的碎片,从破碎的程度来看,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摔下去的,黄褐色的药洒得满地都是,还冒着缕缕的白烟。
再往上看,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何时,夏梨已经醒来了,她木然地睁着双眼,看似毫无反应,眼珠却涨红得如发狂的野兽。而另一边,她的手臂正笔直地伸着,手掌则像一个尖锐的钳子一样死死地箍住了戎言的脖子。
似乎为了不伤害她,戎言并没有做多么剧烈的反抗,而是一边忍着窒息感,一边尝试着掰开她的手指。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他的脖子被指甲刺出了血,殷红的血和他的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更加的妖异和不祥。
灵枢想都没想,一下子就冲了过去,还没等戎言发话,他猛地从后头勒住了夏梨的脖子,然后眼疾手快地点下了昏睡穴,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咋舌。
在他的臂弯中,夏梨两眼一翻,无力地倒了下去。
戎言的脖子终于被松开,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嗽,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忘去察看夏梨的情况。
灵枢咚地一声跪到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灵枢自作主张,请宗主责罚!”
探了探夏梨的鼻息,确定了她的呼吸平稳下来以后,戎言叹了口气,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起来吧,做得好。”
素问正颤巍巍地给夏梨盖被子,听到这话,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戎言一眼,然后试探地问:“宗主,阿梨姑娘她……没事吧?”
戎言的眼睛从两人脸上扫过,沉吟了半晌。
正当两人觉得他会回答他们的时候,他却不答反问:“从我从无涯回来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多少日了?”
灵枢几乎不假思索,“十五日。”
戎言颔首,忽地转向了他们。
“如果今晚以后,她还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就要亲手杀了她。”
他说得平静,可听得人却平静不了,他们目瞪口呆地望了他决绝的眼睛,喉咙像被人用绳子捆住一般,再也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