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雨势更大,杜君二人难免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怕等不到黎明,沁园之人可能就没了。
沁园之人本就不擅武,出众的轻功也只是为了往来各座小楼之间,而铁笼中的亦是有老有少,老人尚且能拼着倔劲儿摆出无谓生死的面孔,小孩却与那雨帘和水浪一起边哭边叫救命。
执锐的看守听见有小孩子害怕得哭了,反而顺着绳索下到笼边。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想说话趁现在。”
本来看守也不觉得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老人与小孩里拷问几句话会是什么难事,哪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嘴都很硬,有被他们活活打死的,也有长时间泡在水里缺吃短喝又饮了不干净的水得病而死。甚至是一个病了传了另一个,很多就这么烂在笼子里……腐臭与白骨被水带得周遭都是,再加上春季涨水,让人目睹缓慢的死亡,多少也能磨掉他们的韧劲,看守便是看这瓢泼大雨又能弄死几个,这才机不可失来到笼边问:
“只要你们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沁园阵法生门所在,其他人就都得救了”
笼中登时安静下来,方才惊叫的小孩已经被旁边大一些的孩子或者长者捂住了嘴,一剩下一双双惊恐的眼睛还在疯狂掉泪。有少年边捂住比他年纪小的孩子的嘴巴,边大声吼道:
“你就算杀光我们,也别想知道怎么进沁园。”
四周一刹再无人声,只剩大雨和浪涛声,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对,你们别想知道。”
“我们宁死也不……”
“我怎么会舍得杀光你们呢?”
山崖上适时传来一道突显于其他看守的声音,精准的打断了被囚者的言语互励。
“你们都死了,就没人能带路了。”
帮手尚未抵达,对面人多势众,他和君迁子如果就这么冲出去,已经可以想见必败的结果。
“我等着你们求我,只有求我,才能不腐烂在水里。”那人继脊背发寒地说,“你们还可以求你们誓死捍卫的沁园、求你们无所不能的主人、求你们的白景……看他能不能帮你们除掉这些病痛,帮你们停下这场大雨、退去大水,最好能由你们去求他,把‘空蝉’交给我……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延绵不绝,“空蝉”二字更是砸得人心惊肉跳。
“谁再哭哭啼啼却不说我想听的话,当场格杀勿论!”
对方一声令下,惹得藏在暗地里的君杜二人激愤不已,却同时抬手拦住了对方,并用另一只手朝着那声音来处砸去一件“东西”。
君迁子砸的是效仿风陌的无相拳,杜宇则是随手拾的小石块。
可惜,他们离那人太远,不止看不到那人身在何处、是何模样,更不可能砸中,只是下面的看守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杜郡二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灌了多少内力,竟然直接把两个守卫隔空打得红白四溅。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又对视一眼,再也没有阻拦对方的意思,直接各自出手。
赤色的螺旋线破开黑暗,犹如凶手眼底的反光,直往距离最近的山崖看守刺去,紧接着再反手挥向牢笼,打算斩开牢笼,却遇到了上古名器的克星——无名铁。
“不知是哪位财大气粗之人竟然用无名铁做了这些牢笼。”伴着杜宇的调侃之声,他的手被撞得反弹回来,忙借力打力,挥向其他看守,这才没震脱自己的手腕。
君迁子就比杜宇文雅多了,只在心底抱怨几句杜宇比她自己还冲动,一面赤手空拳解决掉数命看守——竟比杜宇用剑还多。
“什么人?”
“劫囚?”
看守终于反应过来大喝。
杜君二人配合默契,君迁子刚到铁笼附近护住诸人,杜宇就顺着崖壁横踏而上,蹿上了更高一处的山崖。
等君迁子解决掉了铁笼周围的看守,反身一看杜宇所去山崖,却见他以飞快地毒素顺着山崖飞跑了回来。而当她看着彼端杜宇身后,也不禁张了张嘴,对这情势急转而下说不出话。
杜宇的身后跟着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敌人,腰上全都拴着手腕粗的麻绳,无一不是善战的武人。他们如蜘蛛般顺崖壁攀着绳子落下,手中拿的兵器也不是长刀,而是两军对垒时步卒惯用的长矛。
君杜二人不是宁堪那般军营中长大的奇人,只要望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只能震惊地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人从四面八方不停的冒将出来。
不过转眼,昆山四处竟然像扇坠流苏般“挂”满了人,并从四面八方将杜君二人及铁笼团团围住。
一根长矛突兀地从旁刺出,杜宇急忙让过,可刺矛的人却没有停住,直接扎进了他身后的铁牢里,一个沁园学塾里的小孩子跟抱着他的老者被捅过了胸膛,随着长矛拔出,他们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竟然就这么抽搐几下咽了气。
杜宇来不及感怀,四面八方的长矛已经如同大雨般朝他他刺了下来。
杜宇跟君迁子不像那些有绳子保持平衡的人,脚下一片湿滑,随时会一个踉跄,能稳住身形又要出招,自然已经竭尽全力,现在遇到这种仿若没有任何缝隙的矛阵,完全没有退路可走。而眼下他们更是一步不能退,否则其他就会死。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亮开来,雨势却还在不停扩大,月羲苑的人注定要被大雨拖慢脚步,而杜君二人也必然被困于这层叠的古怪长矛阵,他们身后还有那么多人……
“让开!”
杜宇危急之时,君迁子暴喝一声。
杜宇当即退到君迁子身后,君迁子则早抽出怀里的铁布月桂扇,整个人身形骤然缩小了一周,直接浮空打了个转,手腕柔若无骨的转动着扇子,与四面八方的长矛利刃铿锵相撞,以棉花似的巧力一挡一推,尽数挥退了所有的长矛。
君迁子暗舒一口气,落回原位,不动声色地重新运气。
她的武不像精于拳脚的风陌或精于剑法的杜宇,那些都是外武招式,她则精于内武,走的是五行属木的柔系,使之被陈伟至柔内力。这种内力在寻常人手里,只会被当做疗伤不可或缺的助力,唯有君迁子借着月桂扇为助力,能能囊括四面八方、挡下任何兵刃与招式的所有攻击。
不过,这样的挡法却极耗内力,几次来回呼吸已经不若方才从容,自然再无力用行骨绝学,身量也就恢复到她本来的模样。
“速战速决。”君迁子压低声音说,“我撑不了多久。”
“好。”杜宇二话不说执剑后撤。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君迁子唯有虚张声势才有一成胜算。
她摆出一付临危不乱的模样,喝道:
“我来破阵。”
杜宇颔首同时一剑斩断了冲着铁笼刺出长矛的手臂。
二人的一唱一和终于激怒了那位藏在暗处的那位大放厥词的身份不明之人。
“尔等江湖草芥,居然以为能破我的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