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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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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廊每天都跟流民们一起等待施粥,等人来招廉价的苦力,甚至还阻止了那些想卖孩子的人,将自己做苦力换来的工钱都给了他们。

这是一个杀过人、狠得下心却也会照顾别人的怪人,注定了他能在混乱的世道里以别样的方式凝聚人心。

龙泉各城善堂未再出城施粥的头三天,流民在城门口哭闹。

王廊出现之后,他们却不再闹了。

有些狗屁不通之人以讹传讹,以为没了家人还沦落至此的人,早晚会有个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结果,可他们都忘了,这些流民根本没有“出身”,他们只是空有一副不算好的身体,没读过几天书,多数大字不识。

他们会相互劫掠,遇到带着兵器的匪徒又会夺路而逃。他们或许有人听过“起义”,大多却想过就算了。做义军就是跟州兵对着干,一旦背上叛匪的名号,就会被围剿。他们字都不认识,哪里可能看过兵书?更不会打仗。

说到底,他们只希望多几口吃的,哪怕当奴仆、没有尊严的跪求,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胆子去对峙城池里披甲执锐的州兵。

因为他们都不想死。

他们怕死,怕得要命,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所以,王廊是靠什么凝聚人心的?

不是流民的想不通,也看不明白,只有流民才能懂。

王廊将流民聚集在一起,准备好了对策,准备为大家挣一条活路。

流民们叹服于他想出的对策,有流民头子问他是不是读过之人不下地干活,都文弱得很,逃难时早就死光了。当兵的则是投诚诸王帐下,不可能沦落至此。

王廊每次被问到都会一笑置之,说他原本是个读书的,发现再读下去只会饿死街头,不如下地种田。可后来他没了田、交不出税,又不想卖身为奴,干脆就背井离乡了。

“你们当真都愿意跟着我?”

王廊最后一遍问。

“这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勾当,兄弟们可考虑清楚?”

匪与民,不过就这一纸之隔。

“我们都问过了,大家都愿意听王老大的话。”

周遭几个大汉纷纷带头表态。

“那……行吧。”

王廊应声从地上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脏污的裤腿,双臂高振。

“诸位乡亲,随我去把龙泉王本应给我们的户籍讨回来吧!”

“喔!”

“跟着王老大!”

“王老大!王老大……”

王廊就此带着数万如狼似虎的流民,朝着通往天都府的龙泉官北道而去。

途中,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后看不到尽头的人数,凭借如此之巨的人数,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坐着堵塞城门与官道,就足以让守城的龙泉州兵如临大敌,不敢轻举妄动。

王廊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世道下龙泉身居要冲却还想要不兴伐的苟且偷生,简直可笑。那冉淮谷做了那么久世外桃源的美梦,是时候有人来让他睁开眼了。

这一天,龙泉各大城池周遭的官道上,被无以计数静坐的流民阻断了通路。

他们不停的扬起双臂,朝上天控诉。

“苍天啊,请睁开眼睛,看看这世道!”

龙泉城内,四门总兵府。

现任龙泉左将军——怀然面色凝重的与副将们及四位总兵围在沙盘前。

“诸位可有两全之策?”怀然指着面前的沙盘问麾下众将。

自张杞辰借十万龙泉兵在淄州称王起,龙泉城总兵一职就变得十分抢手,连带左将军也是如此,好似做了龙泉总兵与左将军再领个十万兵马,谁都能找个地方一举称王。

幸而龙泉王不止仁善,也颇为擅长识人以及领兵伐谋。他当初会同意借兵给张杞辰去夺淄州,亦是考虑到龙泉与淄州只隔一条泊水,无论是为了以后的同盟,还是前任郡王太过无治而导致流民暴增,都是用“换一个由他支持郡王上位”便能一劳永逸之事。

由此可见,擅谋者以及善政者间并不矛盾。

眼下的问题出在,淄州已经逐年略有起色,流民却还源源不断的凭空冒出来,不停聚集到龙泉,这便与冉淮谷当初的设想背道而驰了。

冉淮谷与诏天帝有约在先,身畔又跟着瑬影,开始是保护,后来也有监视之意。伪诏天起初的那几年,他以为帝座不会悬空那么久,便下达了广纳流民并给予户籍田地的诏令。可是时日一久,就连荒地都被分得一点儿不剩,流民却依旧不停涌入龙泉。

尤其最近几年,更是比往年多出数十倍。如今别说田地,就连让他们进城都会生乱。

往日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龙泉,眼下已经不起流民来坐吃山空。自然只能暂停发放户籍,并让州兵将其阻拦在城外,祸乱也就因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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