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隐拿信的手都在颤抖,一路小跑着冲进自家卧房,站到妻子床前大声地念起信来。
封氏听到一半已然激动地猛然起身,数日卧床再坐起身子,她可不又晕得倒了下去,旋即又干呕起来……吓得家里又是一团乱。
反正第二天午后,贾敏正给黛玉和香菱讲故事,大丫头来报:甄家夫妇前来拜访。
甄家……贾敏转念一想,是甄士隐夫妇俩吧?昨天老爷送信出去,今天人就到了。万幸苏州离扬州不远。
正好林海也在家,贾敏更不会煞风景,耽误人家父女团聚。她连寒暄都没,直接让红纹把香菱,也就是甄英莲领了出来。
纵然将近十年过去,甄家夫妇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女儿。
一来,小英莲额头的朱砂痣太有特点。
二来,女儿肖父这话真不是白说的。纵然甄士隐这些年过得十分不好,面色亦是憔悴不已,可就算林海与贾敏站得稍远些,都能一眼看出……绝对是亲父女俩,无误!
封氏见到女儿先是忍不住痛哭不止,甄士隐忍了又忍也扶着老妻,揽着女儿老泪纵横。
小英莲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可大着胆子抬头直视甄士隐的相貌:她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着这一家三口相拥大哭,贾敏忽然小腹一热……很舒服的那种热乎。
她一舒坦,脸上便露了行迹,“哎呀,虽然他们在哭,可我开心坏了。”
这本就是喜极而泣,林海却低声道,“你也能得着好处不成?”
贾敏侧头卖起了关子,“也有你的好处,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海迟疑了一下,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贾敏的小腹上。
贾敏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两家人都皆大欢喜。
唯独黛玉……刚认识了几天的朋友居然就要分别,她分外舍不得:她觉得这位姐姐比薛家姐姐更可亲更说得来。
英莲也瞄见了黛玉微红的眼圈儿,等父母松开她,她便跑向黛玉,两个小姑娘手拉手颇为依依不舍……甄应嘉和封氏夫妇都看在眼里,封氏连忙向着英莲开口,只是声音还有些哽咽,“以后你也邀请林家妹妹到家里聚一聚啊。”
英莲做了好几年小丫头,惯于瞧人眼色,虽然知道说话的是生母,却还仔细瞧了半天才小声道,“真的吗?”
甄应嘉与封氏夫妇顿时心疼坏了。
贾敏立即道:“她们姐妹两个投缘,干脆一起作伴读书吧。”
英莲的出身可是胜过宝钗的——甄士隐身有功名,家有恒产,与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做手帕交可是一点都不辱没。贾敏冷眼瞧着,以这夫妇俩疼爱女儿的模样,英莲是要招婿的。反正找个什么样的夫婿都比薛蟠强就是。
封氏闻言深深福了下去,“多谢太太成全。”
甄应嘉也是一揖到地,“如此恩德必不敢忘!”
贾敏心说我成全你们,也是为了我们一家子。她不大会安抚人,便直接把丈夫推了出去。
送走这一家子,当晚贾敏睡得异常香甜。
第二日张大夫定期上门,诊过脉便直接听了安胎药,“太太这一胎已是稳了。”当晚,便是林海睡得极为香甜,甚至还微微起了鼾声——贾敏踹了几脚都没踹醒,反倒因为踹累了没过多久自己也睡了过去。
却说半个月之后,甄应嘉递了帖子,再次全家前来拜访——带着满满一车的谢礼。
封氏上回见还面色青白,走路都要人搀扶,这会儿脸上已经红润了起来,整个人更是胖了一圈儿。英莲也正经打扮了起来,无论头面还是身上衣料都不比她家黛玉差上多少。
关键是英莲通身富贵打扮,竟也完全撑得起来。
两位母亲寒暄了几句,封氏先道,“我们老爷在扬州置办了处宅子,又添了几个铺子,跟金陵的本家也打了招呼。”
这些日子她也打听了一番,知道薛家大少爷薛蟠为了买下女儿还惹出了人命官司。甄家虽不算什么世家,但麻烦找到门前,自家也是不惧的。
不过贾夫人一句话便把自家女儿从薛家要了出来,这份恩情也是必谢的。
封氏继续道:“省得冒出谁来胡乱牵扯一番,没得心烦。”
贾敏心道真是够果断,有这样的母亲在,英莲将来差不了。于是她笑道:“正好。咱们走动更方便了。”
她又略微回忆了一番,薛蟠这案子还是贾雨村判的?这贾雨村还给黛玉开过蒙呢。她顿感恶心,“说起来,那县令还是我们老爷举荐的……”
封氏连忙安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想到此人会如此……糊涂。”
贾敏又琢磨了一回:前世这个时候薛桓已死,这辈子倒是依然活得挺好。横竖英莲的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也不劝了。“的确糊涂。”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白:我们老爷可不会护着贾雨村。
二人太太不过喝着茶闲聊了几句,贾雨村哪里知道自己便因此丢了官。吏部的文书下来,贾雨村愣了许久的神,离了衙门便去寻薛家,问了门子才知道薛家全家去了扬州。
他回了家,直奔书房,第二天便打发人往京城荣府送了信。
贾雨村如何贾敏并不放在心上,这时她侄儿贾珠到了,带了一大车的礼物——九成都是母亲给她送来的各色吃食和药材。
贾敏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不已:母亲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