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太太跟娘家二嫂处不来?但太太从没迁怒过侄儿侄女。
贾敏道:“人跟人都是处出来的,何况这阵子也是离不得珠哥儿。”
过些日子珠哥儿回京参加元春的婚礼,贾敏正有东西让他亲自带回去,有些话也得他亲口捎回去才让人放心。
却说昨日二皇子亲临巡抚衙门,与姜巡抚林海几人开诚布公地谈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定计: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和六弟都把这些担下了,而涉及考场舞弊之人一个都不必放过,空出的位子大家再……按照功劳分一分。
二皇子这番话掷地有声,林海他们也终于能轻松地回家休息。
实际上,以前连续两任的学政在让孙二老爷收买之后,作弊也都做得比较小心:会收受那些中不中两可的童生银钱,也会调整名次,比如把中游的往前提一提……总体而言,他们做过这些,放榜后却不会有太大争议,真正的年少成名的小才子他们也不敢做得过分。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士子之间偶有议论,但却没闹出什么大事。
只是孙二与两位学政勾结的十余年里,那些通过“后门”得中的秀才,自有人更进一步中得举人,这些人再做了官,哪怕官职不高,也借此编织了一个硕大的网络……
于是孙家在江南的势力人脉也从士绅真正走到了官员这一步。
林海和周励拿出个数年舞弊的证据也正是因此而生——不得不说做坏事压力大。
不光是舞弊还有~结~党之嫌,事发一定掉脑袋的大案……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之人大有人在。
这十来年里有好几个人,就是为了留条退路而仔细记账,每次收受银钱都记账。
几人的账目汇总一下,就拼凑出了这舞弊大致的规模,再加上按察使也不是吃白饭的,这些年也收集了孙家许多把柄,虽然未必能致孙家于何地,但也足够吓一吓人了。
于是这些证据一起摆在了二皇子眼前,花了大半夜,终于仔细读完这几本薄薄的小册子,饶是二皇子见多识广,都……心惊肉跳:先是惊后是喜。
父皇宽容孙家这么多年,养出的绝不是什么蛀虫,没准都算得上蟠龙了!让孙家寻个好机会是不是还有裂土封王之势?
再想想孙家的商队,据六弟打发回来的亲信说,抛开兵员的水准,单论船只~大~炮不比看守两江海域的都督府差上什么!
父皇您看到这些,该作何感想?
此番孙家自取灭亡,还省得我罗织罪名的力气。
二皇子多少有点只等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之感,谁知他还没得意足足半天……就起风了,一刻钟之后便成了狂风大作……
六弟还在海上呢!
二皇子好歹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时候他这身板绝对是拖后腿的,只能青着脸命人出门去传令。等都指挥使赶来的时候外面已是瓢泼大雨……
都指挥使也是在战场上搏过几次命的一员猛将,可这会儿他双腿都有点软:就这天气,万一运气不好……六皇子有个好歹……还不如让孙二牵连一下呢!
这时候抱怨一点用都没有,二皇子只能吩咐都指挥使带人去码头等消息。谁知他命令刚下,都指挥使刚刚告退,一声炸雷便震得他耳朵都嗡嗡作响,数息后他回了神,湿了肩膀的管家已然躬身站在他身前。
“肃王回来了。”
这一句话真是比什么都管用!二皇子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六皇子此时大步迈入房中,也不跟亲哥哥客气,把大氅一脱,帽子一丢,冲哥哥拱了拱手,便径自坐下道,“腿都麻了,跟冻得似的。”
纵然是暴雨倾盆,杭州依旧算不得冷。六皇子只是在船上遭遇风浪,双腿双臂吃劲太久,导致四肢僵硬又酸痛。
趁着弟弟抬头,二皇子才在他额头上瞧见了几道擦痕,他还来不及关切几句,就听弟弟抱怨道,“孙二运道可真好!”
二皇子拍拍弟弟的肩膀,诚恳道,“你能平安归来,运道比他更强。”说着赶紧又派人传令都指挥使:不必麻烦,六皇子安然归来。
六皇子等二哥吩咐完,才道,“罢了,也是我贪功了。隔行如隔山,以后我得在水军这儿再用用心。”
二皇子道,“你且去歇歇吧。”顿了顿又笑道,“容家在海上也有几条船,孙二你若真是抓到了,反而不好处置。”
二哥说得是。万一抓到孙二,太子哥哥来信让他灭口或者放人,听或者不听都很棘手。
六皇子点了点头,便起身道别,“不瞒二哥,弟弟也是累坏了。”
却说回到自己的院子,六皇子忙着泡澡更衣,之后召见留手的幕僚的说话,总之这一晚没去找也没去召宝钗伺候。
直到莺儿来报,说王爷房里的灯已然暗了下去,宝钗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她白天收到了父亲写来的家信:家长里短足足写了好几页,最后一页却忽然一反常态,反复提及她陪房的名字。
宝钗把陪房叫到跟前问话,这陪房跪在地上,声音极轻,“舅老爷做官,孙家出了力。太太几年里往舅老爷那儿送的银子,至少有六成都进了孙二老爷的府里。”<!--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