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宫女太监疾步而行,洁白的雪落满鬓角与衣帽,他们却并不在意,只是低着头走,14岁的沈碧芊亦是如此,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食篮,两只手冻得通红,而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
这是沈碧芊进宫的第二个冬天,当初若不是正六品的父亲使了点银子让画师在自己的画像上点了一颗难看的痣,恐怕自己也是这后宫的可怜女人之一了。
好在现在成了从七品的尊等宫女,想着熬上个十年八栽,就能出宫嫁人了,每每想到这儿沈碧芊便格外有动力。
她伺候的主子是不受宠的张婕妤,性子温和,待宫人宽厚,以至于沈碧芊的日子十分好过,插科打诨,装傻充愣很多事情也就过去了,就像她这么晚出来找公公取母亲捎进宫的吃食和衣裳也不会有什么。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张婕妤住得太远,太偏,每次沈碧芊在这充满怨气的后宫走夜路的时候都要把自己知道的菩萨神仙念上一遍。
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风起了,不停在沈碧芊耳边刮过,发出古怪的声音,沈碧芊嘟囔着:“这宫中怨气太深,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
忽然灯笼被风吹灭,沈碧芊只好放下手中之物,从袖口里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待她准备再次出发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含光殿前,含光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里住的贤妃刚刚去世,据说死的不明不白。
沈碧芊朝含光殿鞠了一弓,真诚道“贤妃娘娘,奴婢不过是名刚进宫的小宫女,您要是有冤情,就托梦给皇上,皇后吧,他们是人中龙凤,有金光护体,吓不死的,奴婢怕死,还没嫁人呢。”说完转身要走,却瞧见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在含光殿的门缝看着自己。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沈碧芊转身闭着眼往前走,好奇心促使她忽然停住,转身返回,颤颤巍巍问道:“里面是哪位公公和宫女姐姐?”
她离含光殿的门越来越近,自己都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她轻轻推开门,闭着的眼慢慢睁成一条缝,看见角落里蹲着一个看不清脸的身着白色孝衣的男子,吓得往后一退,大叫:“你......是人是鬼?”
对面的人只是看着她不回答,沈碧芊试探性又往前了一步,“是给贤妃娘娘守孝的公公?”
那人依旧不说话,沈碧芊就当其默认了,守灵的小公公隆廓棱角分明,整个人瘦骨嶙峋,像饿了好几日的样子,想是受宠一点的太监也不会被派来守灵。
“你饿么?”沈碧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公公点了点头,沈碧芊蹲下身子,打开食盒,拿出母亲做给她的金丝枣糕放在地上,“你吃吧,我母亲亲手做的。”
守灵的公公伸手拿起一块,狼吞虎咽起来,像是几天没有吃过饭一般,沈碧芊心里鄙视着,让人来守灵连口饭都不给吃,敢情皇家的银子都是抠门抠出来的。
“那公公慢用,我该回宫伺候主子了。”沈碧芊叹了口气,心里直道这小太监可怜,自己跟他相比好歹能吃饱。
那人停下动作,黑黝黝的眼睛上下仔细打量沈碧芊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沈碧芊腰间的白玉牌上,沈碧芊赶紧一捂,“那个,公公,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不能给你,我告辞了。”说完拿着灯笼跟食盒撒腿就跑。
陆晥晚叫了沈碧芊两声沈碧芊才收回当年的回忆,也不知那个小太监现在如何了,只是在这儿人命不值钱的宫中,死了怕是也没人知道。
“沈姐姐想什么这么出神?”陆晥晚笑着抿了口茶,问道,现在却十分不耐烦沈碧芊坐在自己面前,只想着该如何能再接近接近皇上。
“没什么,不过是吃饱了就想睡了,妹妹你歇着吧,我先回霁月轩了。”沈碧芊打着哈欠站起身道,她确实困了。
“那我便不送姐姐了。”
大朱头从御书房外匆匆走进御书房,只见楚序站在桌前认真画着什么,大朱头上前一看,是个美女的画像,只可惜画了大致的隆廓,却没有相貌。
大朱头一乐,皇上这是思春了?
楚序没有放下笔,头也不抬地问道:“让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奴才就是给皇上来报的,陆婕妤是国丈派陆大人家中的庶女,从小便生得貌美,颇得陆大人喜欢,”大朱头说得更来劲,却被楚序一盆冷水泼来,“朕长眼睛了,这些都能看见,知道,说重点。”
大朱头重重的点头道:“陆婕妤四年前的确跟随陆夫人进宫为贤妃娘娘守灵。”
楚序手中笔一滞,在那没有相貌的美人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