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如看宋晓菡被绊住了,便自己悄悄带着小荷抱着淼淼择了一处人少的槅子窗前一边看着多宝阁上的摆设和兰草等物。
正看着时,却听到外头走廊上有个娇俏女声道:“拙绿,你看到宋家那小姐没?真真儿好笑,居然穿了一身的教坊舞衣,和如今公子视若珍宝藏在舱里的那一位一模一样,简直是东施效颦,笑死人了。”
宝如听着这声音大胆,有些意外,毕竟大家贵女很少有这般在外随意置评别家千金的,她透过窗口帷帐悄悄往窗外看,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身白地小红桃子纱短衫,下边穿着洒花玉色宫纱裙,腰间紧紧系着桃红血点子汗巾,生着红扑扑的鹅蛋脸,水眼睛,行动间分外娇娆,另外一个名唤拙绿的女孩子淡眉杏眼,眼角眉梢嘴角却都仿若含笑,与她一般打扮,正笑道:“巧红你这张嘴啊……公子正宝贝着呢,你说话仔细些,别得罪了人,昨儿公子才和我说,这位教坊的曹大家,柔姿窈窕,莹然如有光,姿首在勾栏中亦推翘楚,正是最爱的时候。”
巧红笑道:“公子哪是不是这般,爱的时候仿佛甚么都喜欢,甚么都要想法子弄了来给她,过了一时有了新人,虽然对前一个还恋恋不舍,一心却都仍在下一个了,咱们从小跟着公子,还不知道么?上次那孙娘子不也是花魁,公子也夸人家声音好听,声遏行云,最爱就是情深处的声音,结果如今不也就这样了?那孙大家后来还和我说过,说是最羡慕我们这等能常伴公子身边的婢女,公子最是怜香惜玉,待身旁婢女都如此温存,我听着也好笑,我们这等公主千挑万选选下来放在公子身边的,哪一个不是身家清白的,她们倒以为我们是甚么呢,公子本来待我们就和她们不同。”
拙绿轻叹道:“如今帝姬正给公子挑媳妇儿呢,只怕我们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等新奶奶来,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要碍了新奶奶的眼。”
巧红嗤笑道:“夫唱妇随,咱们公子从小待我们就不同,又是帝姬指派的,她能怎么样?”一边却又道:“倒是那位宋家小姐有些意思,我听公子说他上次与宋家小姐同船归乡,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东施效颦的这一位?”
拙绿道:“适才听说帝姬拉着那宋家小姐夸个不停,说是今儿穿得别致。”
巧红冷笑:“可真别致,咱们一般女子可不敢这样穿,依我说,若是叫她与后头舱房那位教坊的遇上,她大概是要羞死才好,和个教坊风尘女子穿得相似,真真儿才叫现眼呢。”
拙绿笑了下:“你莫要促狭,叫帝姬知道了不得。”
巧红道:“你管我呢!横竖牵连不到你,我叫个小丫鬟去传话给那曹大家,就说公主让她出来给女眷们跳个舞助助兴,让她就穿这一身花笼裙便好,你等着看热闹吧。”
两人笑着端着茶水走了,宝如听着这两个妙婢聊天,感觉到这卫三公子的房内可真是热闹得紧,这风流劲儿真是让人望尘莫及了,只是大长公主拉着说话的是宋晓菡,那穿着教坊衣裙的却是宋晓萝,想必这两个婢女吃起醋来,也是是非不分了。
她虽然讨厌那宋晓萝,却也不喜欢这等小人之举,再说说不定上一世宋晓萝便是被这两个婢女暗算,恼羞成怒才不小心堕河最后嫁人为妾,虽然这一世她未必还是侯府嫡女,也不该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女孩子本就苦,嫁错人更是苦,更何况是这般风流的卫三呢?
她想了下仍是回了厅内,看到宋晓菡已是离开了前边,正与宋晓萝在一处,她便做了过去对两人都打了个招呼,对宋晓萝笑道:“我适才带着女儿在外头透气吹风,却是看到公主府正要命歌姬上来跳舞助兴,只是看到其中一个舞姬与二娘子穿得有些相似,我想着一会儿若是上场了撞了衣服倒是不太好,倒是来提醒一声。”
宋晓萝脸色一白,愕然道:“怎会相同?这是最时兴的啊,我从丽人坊才定下来的。”
宋晓菡虽然讨厌宋晓萝,却也知道姐妹同体,这和上次点翠的事不同,别人只是笑侯夫人并无向佛之心,这原也寻常,大多数人放生都不过随波逐流,并非真心向佛,笑过也就算了。但未出阁的女子穿着教坊女子一样的舞裙,虽然只是碰巧,却少不得被人四处揶揄,到时候谁知道宋家哪位小姐?少不得所有姐妹都要倒霉。连忙劝道:“趁如今大家才见礼还忙乱着,你赶紧去将衣裙换了吧?”原来她们大家女子出门,都会有随身丫鬟多带套衣裙以备不时之需的,一时宋晓萝也顾不得怀疑宝如是否骗她,忙忙地带着丫鬟下去换衣裙不提。
宝如松了口气,看到这宋晓萝前世也并非刻意撞衫,毕竟这样落水嫁入卫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她只是性子差,却不见得对这些不清楚,嫁进去做个妾,有什么好的?
宝如便和宋晓菡说起笑来,却说那巧红出去传了个茶水回来,放眼没见到宋晓萝,少不得问旁边一位小丫鬟,知道侯府的宋家小姐换衣服去了说是天气热了衣服有些汗湿不适。
巧红脸色一沉,想了想出去唤了个心腹的小丫鬟来吩咐道:“过一会儿你拿杯茶水上去,假装拿不稳打湿那安阳侯府宋家小姐的衣裙,然后引她再去后头换衣服。”
那小丫鬟问道:“姐姐我却不认得宋家的小姐是哪一个呢,再说了若是老太君责罚下来可怎么了得。”
巧红道:“你只管问厅里伺候的不拘哪位姐妹,哪位宋家小姐被帝姬夸奖的,就知道了。这些大家小姐讲究矜持,断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与我们宁国公府的侍婢为难,只会悄悄儿的去换衣服,你再哀求一下,她们必是愿意的,然后进去后你只管夸她那身粉红的裙衫好看,务必怂恿她换回那身衣裙。”一边却是去打点传话的人,让那曹大家迟一些出场。
小丫鬟平日有些惧怕巧红的,只得应了下去,果然过了一会儿问了人,悄悄儿地端了茶水,趁着宋晓菡出来在走廊透气的功夫,覷了个空儿将茶打翻在了宋晓菡的衫裙上,那石榴红最经不得水染,登时就失色暗淡下来,宋晓菡十分恼怒,那名小丫鬟却白了脸哭求道:“求小姐莫要生气,帝姬会把我卖掉的!我带你下去换衣服可好?”
宋晓菡没法,只得和宝如打了声招呼,带了自己的丫鬟,被那小丫鬟引着下去换衣服。
宝如在走廊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宋晓萝出来,换了一身鹅黄裙衫,倒是比之前那粉红的裙衫要好看多了,她本就有一双妙目,原不该在衣饰上花太多功夫,宋晓萝看到她一个人在,有些疑惑道:“三娘子呢?”
宝如笑道:“她适才被小丫鬟茶水弄湿了裙衫,也下去换衣服了,你没遇到?”
宋晓萝摇了摇头道:“不曾遇见,想是去了其他房间,女眷好多,我去看到好多女眷都在整衣换衫,天气太热,妆花了也是有的。”
宝如笑着和她附和了几句,只是等了一盏茶功夫,也没有等到宋晓菡回来,过了一会儿宝如看到有仆妇上来悄悄对老太君和帝姬耳语,然后老太君脸色不变,笑着点头,和几位客人应酬了下便起身说去后头歇息下,帝姬起身扶着她下去,脸色却有些阴郁。
之后直到散席,老太君和帝姬始终都没有再出来,连安阳侯夫人也有事匆匆离开,宝如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能随着众人辞行,和许宁回了家,许宁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说外席一切正常,散席的时候安阳侯却是被宁国公挽留下来。
端午回去没多久,便传来了卫家与宋家联姻的消息,清平侯夫人为媒作伐,为卫家三公子下聘,聘安阳侯世子嫡女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