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脸上变得煞白——难道许宁的寿数,是分给了那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多出来的一子一女?
裴瑄看她脸色,小心翼翼道:“如今天也黑了,夫人千里迢迢过来,想必一路辛劳,不若且先安置,我一直在派人搜寻,一有消息,立时让人来报你,你看如何?”
宝如过了一会儿才道:“从城里到他堕崖的地方要多久?”
裴瑄道:“也要两个时辰,主要是山路难走,如今天也黑了,去找也不好找,明天我再去找。”
宝如坚定道:“明天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也去。”
裴瑄看她那一副几乎要崩溃却仍撑着说话如常的样子,着实有些不忍,却也知道她千里而来,若是不亲眼到地方见见是不会死心的,点头道:“好的,今晚还请夫人好生歇息,明天卯时我到前衙来等您一同出发。”
床宽大而厚实,铺着柔软的被褥,都是晒过的,山水床帐四角悬着的都是许宁惯用的香,清冽悠远,宝如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按理说她一路颠沛流离而来,身子已疲倦到了极点,却仍是难以入眠。
最终她起身,翻着卧房里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想着许宁平日是如何坐在桌前磨墨写字,如何用他的镇纸来压住写好的字纸,修长的手指如何用那粗瓷茶杯饮水,如何将书一本一本地放回书架归整齐全。
她打开桌子抽屉,看到里头有一个锦盒,拿起来打开,里头薄薄的一叠纸,却都是宝如写给许宁的家书,下头压着一张金黄色的银杏叶,她依稀想起是某天她夹在家书里寄给了许宁。
她轻轻捏起那张银杏叶,看到已经有些发脆的叶面上,许宁用蝇头小楷题了几个字:一种相思题叶笺。
她垂了睫毛,轻轻转动那小扇子一般的金黄叶子,想着这男人实在是酸得叫人笑话,前后两世加起来都一把年纪了,看着脸上总是冷静自持的,谁会知道他能悄悄冒着问罪风险从千里之外跑到京城看她,又会做出在叶子上写字这般幼稚行为?
她仿佛看到许宁凝视着叶片的目光,专注而执着,他明明是那样一个冷淡沉默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哭和笑,索取和给予,恐惧和紧张,满足和喜悦。
她最后还是回到了床上,疲极入睡,却在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了好像外头有喧闹声,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又实在疲累之极,明明心里想着要起来去找许宁,却终究醒不过来。
她却不知她本身产后失于调养,又一路担惊受怕,赶路更不必说疲劳奔波,虽然心里撑着要找许宁,倦极的身体却再也不听她的指挥,沉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再醒过来,已经天光大亮,屋里通明,她猝然坐起来,感觉到身体四肢无一不沉重酸痛,却仍是恼怒叫人道:“小茶?卯时怎么不叫我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帘子一挑,却有男子逆光而来,面容神色看不太清楚,一身沉青色的衣袍,显然来得急了,宽大的袍袖被风吹得微微鼓胀了起来,乌黑的长发垂身而下湿哒哒地滴着水,蓬勃的金色的晨光笼在那人的身上,如梦似幻。
宝如怔怔喊了声:“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