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逃避过自己的责任与使命,不管是在最初,还是在现在,甚至是我想要带他走的时候……”加百列轻轻地说,“他已经无力再完成神祗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绝望了。”
“他会……死?”
加百列看向结界里面飞舞着的银色灰尘:“他会死,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在完成净化以后,一丁点儿也不剩。”
“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艾洛斯转身跑向结界,伸出手碰触结界——
“好痛!”艾洛斯的指节刚碰触结界就被里面的银色灰尘无声地消融掉了,露出了皮肉之下白森森的指骨。
他怔了怔,把手缩了回来。在被剥蚀的骨头上,和形成断口的皮肉伤,覆盖着细微闪亮的银色灰尘,正在他的血肉间散发着隐晦的光芒。
本该迅速生长的血肉竟然一点也不动弹,连原本应该涌出的鲜血也没有掉下来,就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吞噬他的血肉,而他的重生力量竟然赶不上对方吞噬的速度。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艾洛斯盯着自己的手指,那只手上有三根手指受了伤,白皙柔软的皮肤上显现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没有开玩笑,”加百列看了看艾洛斯的手,“你看到了,净化的力量。”
“那……”艾洛斯茫然地看向被银色灰尘笼罩起来的巨大的建筑物,“诺曼怎么办?”
“我会把他拉回来的。”加百列轻声说。
以生命为基础的强大净化力量,正以最彻底的方式,在清洗每一处黑暗的角落。他的方式如此固执与彻底,丝毫学不会妥协与退让。
加百列说完,转身向那里走去。
“你拉不回来的,”艾洛斯伸手拉住加百列的手臂,“这是一种献祭,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你知道的,你的神和黑暗之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对于特殊的血脉,他们很乐意接受。”
“我知道,”加百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澈和安静,他轻轻握住艾洛斯的手,“可即使那样,我也要去,我答应他,要带他走的。”
“可是……”艾洛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加百列已经将他的手推开,转身走进了银色的灰尘里,转眼就消失了。
“可是……你明明阻止不了,为什么还要去?”艾洛斯茫然地站在结界外面,他很想跟加百列一起进去,他像告诉诺曼,这样其实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是啊,为什么不选择一条轻松点的路?
“仅仅是因为……他无法背叛自己。”
他忽然想起这句话,这是诺曼曾经告诉过他的话,对了——就是在不久之前,在撒克洛选择了去湮灭空间里“证明自己”的时候,对他说的。
“这与有多艰难没有关系,也与我能否办到也没有关系,这只是因为我不能选第一条路,所以只能走另一条路,我其实没有选择。”
撒克洛也说过这样的话,无法背叛自己的原则与信仰,所以不能选择那条弱者该走的路,而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尽管那会使自己万劫不复。
“为什么……”艾洛斯向前走了一步,那森冷而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指尖上的银色物质如同一根根针扎在那里,警告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还是走吧,”西路小声说,“你的手受了伤,我们必须找个地方把那东西清除干净,要不然那些东西会整个儿腐蚀你的……”
可我一点也不在乎,艾洛斯看着近在咫尺的结界,那里银色的灰尘轻舞在空气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人想起光明神的赞诗中描写的情景——也许那时真实存在的。光明神从来不是仁慈的神祗,他就是以这种彻底而决绝的方式来拒绝黑暗的。
“我要进去。”艾洛斯忽然将戒指从手指下取下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西路叫起来,“别说傻话,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别去!”
艾洛斯将戒指轻轻地放在地上:“因为我知道什么也做不了,所以那时候什么也没做,我一直活在后悔与愧疚中,西路,我其实一直很后悔,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跟撒克洛一起去湮灭空间。相比他们,我选择了一条更轻松的路,我很懦弱,我背叛了自己的真心……我不能再懦弱了。”
“可这和懦弱没有关系!”西路拼命地叫着,可他现在既没有手脚也没有力量,他甚至只能呆在戒指里,“艾洛斯!这是光明神与他的仆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自愿进行献祭,你为什么要去搀和!诺曼是自愿的,加百列拉不回他,你也拉不回他!这是他本人的意愿,你为什么……”
“我不希望他死去,”艾洛斯轻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从很早很早相遇的时候开始,在教会里,那个站在残像前虔诚祈祷的少年与他相遇开始,他们就已经成为了朋友。他们的立场明明不一样,却又彼此有好感,他们曾经并行在黑暗中,在巨大的黑暗中谁也没有抛弃谁,一起合力封印了黑暗。诺曼在他失意的时候,长长的一路陪伴与安慰,在所有人指责他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为他说话,甚至这次也是……
“我已经……没办法再选择轻松的那条路了,”艾洛斯轻声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能……再背叛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