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靠着自己捏面人儿的手艺在雕题国边的街道上面摆下了一个摊位,每天赚上一些可以买大饼的钱,偶尔富裕了,也会给弟弟们买些零嘴儿吃。
弟弟们很乖,都会特意先给白上吃一口,这才围着一块糖果嗅嗅,用舌头舔上几口,却从来都不会主动的说要吃什么。
白上坚信着爹娘的梦,就那么懵懂的在雕题国等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有一天睡醒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死了。
他先是找了身边的碎银,都放在了给弟弟们缝制的小衣服里面,然后吩咐弟弟们,如果有一天他睡着,再也起不来床的时候,就把草屋外的门关上,按照他们之前回来的路,去一个青山缭绕,生机勃勃的地方,找一只浑身黄皮,却叫做白虎的仙人。
弟弟们懵懵懂懂,闻了闻碎银的气味儿,随后背在身上,被白上带去了雕题国,继续卖面人儿。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们遇到了扶颂和烛烨。
这个时候,白上尚且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就是娘亲口中说的仙人,只是按照他们的要求为他们捏好了面人儿,收了钱之后,就在等着下一个顾客到来。
直到夜幕低垂,他在路口阿婆那里买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饼,把中间烤的最香最软的地方放在了胸前那个四方的笼子里面,给弟弟们吃,这才一口一口啃着在这大雪天已经有些凉了的饼子,开始回家。
然后在路上,他就碰到了一个被追杀着的红发男人。
两个仙君从天而降,一下就把那只在白上眼中看起来冒着黑气的恶蛟斩杀,这才惶惶然的驮着那个受伤的人到了荒芜山上自己的家里。
仙君给他了一个瓷瓶,让他服下了里面的洗髓丹。
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垂垂老矣的四肢正在重新回复活力,不一会儿,就又变成了少年的样子。
然后仙君嘱咐他说,他爹娘复活的希望,全在那个尚且还昏迷着,生死不知的人身上,让他未来的千百年都要跟着他之后,白上非常迅速的同意了,一点不情愿都没有。
在仙君他们走了之后,白上就按着他们说的,开始打听青丘所在的地方。
昏迷的那个人叫做黎赤,每天都冷着脸,白上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怎么敢和他说话,就只有在他睡着,喂他喝血的时候,才敢靠近他。
后来有一天在喂他的时候,黎赤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冷光射向了他手中的刀子。
当下就给白上吓得一哆嗦,手中那柄生了锈的刀子一下子就掉在了黎赤的胸口——好在是刀柄朝下,没有扎到人。
“你在做什么?”黎赤垂着眼看着白上一手拿刀,一手横在他脸上像是要割腕一样的动作。
“啊,这个,这个……”白上被他有点吓到了,支吾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黎赤没有说话,很耐心的等着他开口,白上这才将自己的手收回,小声的说道:“仙君、仙君说我是隐鼠,血可以治好你的伤势……”
黎赤的面色一瞬间变得冷厉,他看着白上手腕上明显不止有一道的伤痕,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说道:“你喂了几次了?”
“一、一次啊?”白上睁大了眼睛,手上的伤口还没有结痂,有些要裂开的趋势。
“只有一次,就这么多伤口?”黎赤嘴边出现了一个冷笑,胸前包裹着像是洗了很多次的纱布之上又有红色印了出来。
白上着急的伸手给他加了两个枕头,让他靠的舒服一点,然后就这他手还在黎赤手中的姿势小声说道:“一把刀要一钱,我没有钱买,然后,就、就多割了几下……”
黎赤的目光顿时挪到了已经滑倒了他腹部的那把锈迹斑斑,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废铁的刀子。
黎赤面无表情的挪开脸,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眼中带上了些柔情,随后他动作不怎么流利的拿过了一边的木箱,鼻尖闻着里面的药味儿,上面也细心的贴了纸张。
“以后不准再喂了。”黎赤动作缓慢的拿出一瓶药粉给白上倒上,忽视对方一脸扭曲,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说道:“我的伤势自己会好,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时候,白上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那么怕他了,最后,在黎赤又给他另一只手上倒药的时候,白上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说道:“别、别再倒了,这药好贵的……”
黎赤手中的白玉瓶子顿时裂了一个口子,白上心疼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不过好在,黎赤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动作,转而给他开始爆炸。
然后白上更心疼了——干净的带着透气纱网的纱布一向卖的更贵,黎赤足足给他绕了五圈在一下子撕碎给他扎了起来,白上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把药仔细收好,然后小心地放在了一边。
他觉得,仙君走时给他留下的那些银子,可能、可能要不够花了。
于是这天晚上,黎赤因为伤口疼痛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上就这窗口露进来的些许夜光,在一点点的数着那些碎银和铜钱的样子。
这一刻,他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样的,有些疼,又有些说不上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