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崇锦西却没能真跑掉,很快他又被大祭司给强行揪了回来,代表祭司神殿为我和阿渊的成人仪式送上了绯衣祭司打造的白玉环。
白玉环一共两枚,分别雕刻着祥云纹和碧水纹。崇锦西捧着祥云纹的玉环站在我面前,赤金的面具遮去他所有的神情,只露出殷红的、毫无动静的嘴唇。
“多谢了。”我悄声说。“采松蘑时有没有受伤?”
他轻轻摇头。
“晚上我用松蘑做汤,记得过来喝。”
他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自从他去了清修之地,我与他便没有再见过面,算来至今已有半年的时间。现在看看,他高了许多,虽然依然清瘦,身量却张开了不少,行止之间褪去了少年的阴柔,多了几分修挺之姿。
他没有言语,我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之前因为大祭司的话产生出的种种误会,我已在他去清修之前向他解释清楚,如今究竟又在别扭些什么?
礼乐奏起,大祭司开始朗诵冗长的祝辞,受邀前来参加仪式的大臣和家眷们立于下首,我似乎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脸。阿渊站在我对面,默默地垂首静听,我却依然心不在焉地想崇锦西为什么不肯跟我说话。
祝辞完毕之后,礼乐再奏,以三记长钟声收尾。母后上前,为我和阿渊分别扣上了祥云纹和碧水纹的白玉环,象征着我与阿渊正式长大成人,开始担负起家国之责。
礼仪完成之后,众人纷纷退入大殿之中开宴。而我与阿渊则和双亲来到西园之中,这里已经布置好了穹顶暖帐,我们要像寻常人家般吃一顿家宴。
红曲酒香,糯米糕甜。最美是一家团圆,其乐融融。
臭豆腐师傅精心准备的百兔果点铺满了食几,父王笑呵呵地为我们斟满了红曲酒,我数了数桌上的酒杯,却有五只。
“等一等。”父王向着帘外做了个手势。“人来齐了再喝。”
我正疑惑,却见方蔚临掀帐而入,向父王母后施礼后,从容自然地坐到我身边。
这是认同他成为家人的意思吗?
我愣愣地望向父王。
父王被我看得颇有些不自在,拿腔作调地说:“孤王向来通情达理,不是那等胡搅蛮缠阻挡儿女姻缘的顽固老儿,既然他是真心待你,孤王也就勉强认了这么个准婿。”
“父亲大人!”我猛地扑进了他怀里。“谢谢你。”
这是自十三岁之后,我第一回像儿时那样钻进他怀里。
“好了好了,像什么样子……”他的声音颤颤。“臭丫头,要让人家看笑话吗?”
我窝在他怀中,偷眼看去,只见方蔚临唇角含笑,神采温柔。母后和阿渊皆是双目润润,无比动容。这一刻,只觉得内心无比满足,我所求的,我所爱的,我所护的,皆得圆满。
饮下一杯红曲酒,父王将我与阿渊的手交叠而握。
“手足之情,血脉之连,相偕相伴,毕生扶持。”他深深地看向我和阿渊。
我和阿渊对视一眼,握紧了彼此的手,如同盟誓一般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阿渊,我唯一的弟弟。即使父王不说,我这一生也必定会用尽全力护你平安喜乐。
十五岁成人礼后的家宴,成为我一生珍藏的回忆。
那天夜里,我做了松蘑石鸡汤。太和松蘑和瑶光石鸡的搭配果然成就了绝世美味,然而崇锦西却没有来。他回了清修之地,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曾对我说。我心中怅惘,不知为何我们之间竟有了难言的隔阂。那些在太和峰上无忧无虑嬉笑打闹的日子,真的已经离我远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