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维内托小姐严肃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们的钢铁跑哪里去了,别想把这笔烂账记到我头上!”
后勤课长马上解释,我们不是要追究钢材的去向,我们只想知道您的体重。
然后维内托的脸稍微红了一下,逞强拒绝:“不行,只有这件事不可以答应。体重是秘密。”
快被质量守恒定律逼疯的基础物理学协会主席气的哮喘发作,歪在助手怀里半死不活,拼命往嘴里喷抗过敏喷雾。
全世界顶尖物理学家们焦急的目光全部汇集在塔兰托港尼亚中将的背上。尼亚只觉得背上烫的像晒日光浴。
尼亚知道,这些老头子随随便便挑一个来访问讲学都能让全国上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现在四百束幽怨的目光简直让中将不敢回头。
于是尼亚走出去,生硬地下令:“维内托号战列舰,我以塔兰托港中将提督的身份,命令你走上体重计。”
维内托居然咬着嘴唇答应了,立正对中将敬了个标准的礼,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站到了体重计上,一边碎碎嘀咕:“哼,五十公斤妥妥的啦,唉,节食什么的总是坚持不下来呢……”
然后体重计的指针摇摇摆摆停在了四十公斤的标上。
物理学家们没反应过来,然后塔兰托港的驱逐战姬天真地问:“和我一样重呢!维内托姐姐也是驱逐舰吗?”
维内托不承认,嚷道:“开什么玩笑啊,姐姐可是战列舰啊,怎么可能和驱逐舰一样轻啊,这个电子称在骗人吧!”少女心碎了一地,一边尴尬地逞强,一边用力拍电子称,试图暴力左右指针朝向。
然后尼亚回头敬礼,汇报道:“体重四十一公斤,目测身高一米六,数据与正常人类相符。”
“一米六”几个字眼飘到耳朵里,维内托眼泪汪汪咬着唇,充满谴责地怒视了尼亚的背影一秒,终于忍不住悲伤,哭着跑掉:“过分!太过分了!你才一米六!算女生身高的时候要记得加上八厘米高跟鞋啊笨蛋提督!!”泪水飞在空气里。
同样悲伤的还有基础物理学协会主席和全体参观团,他们开始提出各种假设,搜肠刮肚试图解释面前的悖论。
尼亚试图替维内托小姐的冒失道歉,但是他发现这些专家大师已经自成一片小宇宙,自顾自窃窃私语,边说边往回走,压根儿没人搭理他了:
“战列舰变成维内托小姐的时候,你看清楚了吗?”
“怎么看得清啊,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吧?只能寄希望于监测仪器和高速连拍摄像机了。”
“三万五千吨质量全部湮灭的话,产生的能量能掀翻星球吧?怎么会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呢?”
“问上帝去吧。”
后来的一年里,物理学家的自杀率开始坚定、平稳地爬升,统计曲线陡峭的像一只勇攀高峰的股票。
当唯物主义中坚力量在绝望和迷惘中乱成一团的时候,牧师开始倾巢而出,布道讲学,拯救世人。他们宣布,主的意志在冥冥中眷顾着世人,当恶魔的军队从深不可测的海底爬上来的时候,主马上派出了他的后宫,啊呸,派出了他的天使军团来拯救世界了。
“所以要相信主,”牧师苦口婆心,“每当存亡关头,主都会毫不吝啬地用奇迹来播撒他大公无私的爱,所以不要为股票跌破发行价而耿耿于怀地怨恨主了,那几个钱没了就当作捐了啊,少去一次马尔代夫会死吗?嗯?会死吗?而且天堂不是婚介所啊,你的女朋友跟别人跑了就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啊不要把什么黑锅都往主头上扣啊!现在信了吧,服了吧,快来皈依,死后上天堂哦,属于你的专属战姬在天堂等着你哦!”
说远了。
回到战姬身上来。
和物理学家不同,混到分子生物学博士的庄言不在乎“三万五千吨质量到哪里去了”,当前辈们为了被扭曲的基础定律而痛心疾首时,庄言是用另一种心态去看问题的。
一如麦哲伦证明世界是球体一样,庄言没有浪费时间去悼念陈旧的理论,而是开始用行动探索新的知识。他开始动用一切关系搜集战姬的参数和资料,包括体温,脉搏,动脉压,星座,爱好,三围。他的办公室钉满了战姬的照片,墙上的世界地图上标出了战姬服役的规模和地标,办公桌上的医学巨著和关于外星生物的形态学假说文献堆积如山。
庄言第一个假设是,战姬是外星人。他用最险恶的用心揣测过战姬突然出现的目的,也用反证法推演过战姬“无害”这个命题的可靠度。但是徒劳无功。
因为这群大公无私的小碧池们真是太反常了。
就像千里迢迢来助人为乐的社区服务队一样。
什么外星人会脑抽来做这种事情啊!感觉像人类在讨好猩猩啊!就算是外星人的话也酷似什么外星环保组织在拯救濒危的人类啊!
事出反常必有幺。庄言的好奇逐渐变成了执着,执着飞快地升华成信仰。真理之门越沉重,他越坚信推开门后会看到惊世骇俗的真相。
就算被卫兵用枪顶着驱逐出战姬的居住区,就算在劳教所里用餐盘按着P股入睡,庄言都没有放弃他的研究。直到他撞上一面坚不可摧的铁幕。
世界海洋安全组织。
这是深海舰队出现以后,全人类以财阀资助和进驻代表的方式成立的倍受尊敬的权威组织,这个组织统筹着全世界海洋安全承包商和旗下战姬对深海舰队的讨伐进度。自然而然地,它通过了《战姬隐私保护条例》,以极其精巧的方式,在立法层次上禁止了所有非授权状态下对战姬的学术研究。
就算庄言都无计可施。
至少维内托开心了,很长时间没人问她体重了。
所以后来维内托看见拿着体检表的庄言的时候,她有拧头就走的冲动。
“不是说开飞机就可以了吗?身高这种细节难道就不能微笑着忽略掉吗!”维内托的心情整个是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