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只大手粗暴地拍在铁盒子上。
但是铁盒子执着地闹着,然后庄言更加粗暴地拍了两下,立着的闹钟被他拍趴下了,终于安静下来。
维内托惊奇地看见,庄言微张着嘴按桌抬头的时候,嘴角的哈喇子牵扯出一条细如蛛丝的唾线,最后在半空扯断,刺溜吸回口中去。
邋遢的登峰造极,令人叹为观止。
简直刷新了维内托的眼界,她樱唇半张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遍遍想,这个人太能凑合了。
庄言迷糊地揉眼睛,没有搭理闹钟,甚至没看见维内托。他用力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一头又栽回桌上,和自己的睡意战斗了几秒钟,双手重新按住桌子,像粘蝇板上的飞虫一样,挣扎着分离桌子和头部,然后直起腰来低头继续翻看层层叠叠的资料,并且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
维内托简直看傻了,她第一次见识全天候战斗机,以前没见过像庄言这样睡醒了不刷牙不洗脸直接干活的。
庄言还是没看见维内托。
维内托感觉自己像忽略不计的盆栽,被当做背景无视了。
然后庄言打着哈欠,夹着铅笔的手伸过来摸拳头大的咖啡杯。维内托忍不住了,伸手拿走杯子走向咖啡机。
庄言摸了个空,张望一圈才看见维内托,第一反应是扶起闹钟瞧时间,然后哈哈笑道:“才八点嘛,起的真早呢维内托小姐。”
“叫我VV好了。”维内托闭上眼睛说。走过去一瞧咖啡机,睁大眼睛问道:“你也喝浓缩咖啡?”
“浓缩咖啡才是男人的浪漫啊。”庄言揉着太阳穴,铅笔烦躁地在演算纸上画了个圈,他又出错了。他放下铅笔,希望喝口咖啡清醒一下,再去查漏纠错。
高强度工作的错误率比饱睡工作要高,但是他习惯了。
“拿二十克咖啡粉给我冲一杯,谢谢你了。”庄言说。
VV心里涌起跃跃欲试的好奇,因为就连她都没尝试过这么重口的份量。她娴熟地照做,一杆下去差点把二十克咖啡豆轧回分子水平。然后等水将开未开时,填入碎成末儿的咖啡粉,扣下手柄,享受地听着高压蒸汽像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轰击咖啡末儿,把香浓的油脂和咖啡的精粹撞出躯壳,融入蒸汽,汇成浓郁芬芳的涓涓细流,像一支褐中带金的垂地石钟乳,呈优美漏斗状坠入杯中。
她驾轻就熟地享受着这个过程,三十秒后,一触即收,刚好六十毫升特浓咖啡把小杯填的将满未满,让她猜测庄言是否迷上这种重口剂量很久了。
她很想试试能让这个男人着迷的不能自拔的咖啡能有多重口。
她知道尝这一口的风险很大,可能她回头再喝其他的咖啡就没味儿了,但是好奇心如猫挠,加上庄言这个特立独行的招牌,让她难以克制。
VV捧着他的小白瓷杯,偷偷尝了一口。杯口的烟味被浓郁的芳香盖住,直到樱唇碰触瓷杯的时候才品尝到香烟的辛辣和浓郁的稠苦混杂的味道,这邪门的味道霸道地占领了她的味觉,然后像原子弹的冲击波一样冲向咽喉,呛得维内托轻轻咳了一下。
她再也忘不了这感觉了。一入重口深似海,从此清新是路人。
“怎么了?”庄言听见她咳嗽,胳膊挂在椅背上,玩着铅笔关切地回头问。
VV连忙用力抿唇,怕他看见红唇上的咖啡沫儿,小声支吾道:“没事。”心里七上八下地捧着咖啡端到桌上,转身走开。
庄言一眼瞧见咖啡上浮着一层Crema,失声嚷道:“卧槽!”端起杯子嗅一嗅,扑鼻的浓香让他舒坦得遍体通泰,如遨游天地,驾羽化而登仙。他砸巴嘴要喝,口里却稠苦干涩,这才一拍脑瓜,想起要喝水。
特浓咖啡不能用来解渴。至少要喝点清水,把味觉格式化一遍再喝。
他心里暗骂健忘,推椅子站起来刚想去倒水,忽然看见VV捧了一杯凉水递到面前来了,顿时感激涕零,又说了声谢谢,坐下牛饮而尽,然后捧着咖啡赞道:“我泡咖啡的时候,Crema羞羞答答的像片浮冰。但是你一出手,漂在咖啡上的Crema阔气得像南极大陆。第一次喝到这么棒的咖啡,我庄言服了。”
然后心花怒放地喝一口,浓稠入口,芳香扑鼻,顿时神清气爽,充沛鼓舞。
VV觉得庄言就像另一个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抽烟不止,对特浓咖啡爱得执迷不悟,努力的时候豁了出去不认输,伤心的时候闭关锁国不准看。
所以她不知不觉温柔起来,听见这赤果果的夸赞,捧脸摇头:“因为我也喜欢这种咖啡啊,所以很熟悉啦。你吃早餐了吗?”
庄言嗅着咖啡摇头,低头轻吮,头发杂乱,一脸鸡鸣狗盗的模样,让VV忍不住咬唇想笑,她说:“你慢点喝,我去给你打早餐,这种咖啡好苦的,配上布朗尼蛋糕才好呢。”也不等庄言答应,扭头就跑出去了,银色的秀发随步伐欢快地跳动,美不胜收。
庄言觉得不对劲,维内托小姐不可能对我这么好。然后他又摇头嗅了嗅钟爱的芳香,暗想管他呢,老子的魅力就是容易走火啊,软实力过硬所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边各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所以笑这么多声,是因为他自己都不信。想起祸国殃民的李明,庄言舔掉唇上的咖啡沫儿,想,麻痹,还要更努力才行啊。
喝一口咖啡,飞快地验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