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不依不饶:“我怎么丢人了,我是说,咱们都问不着厨子,偏偏黎塞留可以称心如意吃到想要的口味,真不公平。那我要说了,我的鸡蛋都要溏心的,我的牛肉都要全熟的,我的咖喱都要特辣的……”
庄言闹小孩脾气,VV羞耻得掩面低头,口里喃喃:“我可不认识你。”撂挑子随他去了。黎塞留低头笑完,甩开金发抬头解释道:“我可没开小灶,就递了番号进窗口,呈出来的菜就是这样呀,也许厨子师傅认出来我的番号了吧。”
庄言皱眉挑起甜辣的咖喱,痛不欲生道:“师傅怎么就记不住我爱吃辣的?果然因为你是女神,连厨子都把你的喜恶放在心头。”
这拐弯抹角的奉承让黎塞留心花怒放,VV却浑然不觉,认真调教他道:“辣的有什么好,甜口才是王道,来,张口。”
黎塞留终于忍不住,怯怯问道:“你们能不喂吗?”
庄言和VV呆一下,马上各自低头吃饭,拘束规矩,像被老师训过的小学生,吃饭都恨不得正襟危坐。连话都不说了。
因为信息的局限,庄言斗志满怀,还在踌躇满志地和两位驾驶员嬉笑胡闹。但是,距离栖凤基地千山万水的大洋彼岸,西方世界乌云渐浓,已有黑云压城之势。
在这昏惨的傍晚,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里根机场破例接待了一例国际航班。
乌云捂住了天边的夕阳,血色的余晖逐渐被沉甸甸的夜色吞没。在机场跑道尽头,一行漆黑的加长防弹林肯车停靠已久。在建筑的阴影里,一群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影紧紧簇拥取暖,在呼啸的寒风里伫立良久了。
少顷,风压呼啸,天边一枚黑点不知何时已蔓延成庞大飞机的狰狞黑影。夕阳没落,仅剩的残光投在巨大的军用武装运输机上,让这台闪着导航灯的钢铁巨兽变成天幕中一片漆黑剪影,逼近跑道,低头一颤,稳稳触地,起落架抓牢跑道,减速滑行。
引擎的轰鸣声中,伫立久候的人群低头捂耳,顶风走出阴影来。寒风掀起他们的头发,刮得这些人脸皮荡漾,他们却脚步不停,匆匆迎向缓缓滑来的漆黑飞机。为首那个人抬手护头,苍老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松弛的脸皮面无表情,得体的女士套装略显臃肿,她板着脸屏息带队时,一大群黑压压的幕僚参谋像蠕动的蚁群一样紧跟随行。她就是美利坚现任总统,科林顿夫人。
尖锐的制动声响彻荒原。总统忽然缓缓止步,抬头凝望飞机滑入跑道,掉头挺稳。然后,仿佛蓝鲸张开巨大的下颌,机腹轰然洞开,缓缓放下,触地化作一面斜坡,让人一眼望进机腹里去。
总统艰涩站住,伸手撩耳旁飞舞的白发,嘴唇轻颤,再也绷不住面无表情的脸,抿紧唇才勉强能保持镇定。因为她看见,有两个板着脸的迷彩服士兵,背着枪,垂着手,站在机舱边缘,宛如临崖危立。
总统一站住,后面的幕僚险些撞成一团,簇拥在总统周围沉默肃立。他们在烈风里眯眼眺望,看见机舱口那两位士兵推着一床轮椅,颠簸而下。轮椅上歪着一个西装男人,他下颌裹满纱布,右臂被绷带吊在脖子下,一脸茫然的沧桑,一头金发在寒风里起落飞舞,他却始终面无表情,微张着口,眯眼眺望总统。
他的左眼眶裂开一道泪痕般的刀疤,虽然愈合,却凶恶依旧。身边卫兵推着他的轮椅,与伫立的总统愈来愈近,总统这才看清,他的双唇咯咯乱战,已经满面泪痕;最后轮椅停住,他虚弱地耷拉着头,眯眼望着总统颤道:“我……愧对美利坚!”
苍老的科林顿夫人咬紧牙关,沉默强忍了三秒,才保持了强硬的肃穆,启唇斩钉截铁地断续陈述:“我代表联邦的人民,代表海陆空三军的将帅,代表美利坚的自由和良知,向您和海豹突击队致以崇高的敬意。谢谢你,谢谢你们。”
凶恶的男人无力动弹,像个苍老的孩子,歪在轮椅上咬唇闭目,无声痛哭。在无数幕僚的动容注视下,在科林顿夫人强装坚强的凝望中,查理饮泣乱颤,发出的断续哀嚎像野兽在喉咙里咕噜:“我没能把艾伦带回来……我愧对白宫!”
中情局第一特工的绝望抽噎,让三十一位总统参谋不约而同抬头,视野投向查理身后的昏暗机舱,只见那昏惨黑暗的机腹里,紧凑拼放着一方方漆黑精美的棺材,整整齐齐像积木,密密麻麻像拼图;在若隐若现的灯光里,每一方棺材上都覆盖着蓝白星条旗,一眼望去,竟规整恐怖得像一片待下葬的公墓!
五十七口棺材,埋葬着安全防卫副国务卿艾伦·哈珀,也埋葬着海豹突击队大半精英!
查理轻轻摇着头,泪水从下颌滴落,打湿胸前纱布,茫然地重复着一个单词: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