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惠怡眉做过很多设想。
她设想过林岳贤会跟自己谈条件,也设想到林岳贤会因为“红颜知己”的事情而退缩,还设想过林岳贤会因为自己提出的苛刻条件而感到为难……
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一口应下了。
“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请求。”林岳贤低声说道,“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我对你说‘请你好好想想’的时候,你也一定要认真考虑。”
惠怡眉一怔。
他是怕她进了林家以后,会与林二太太和白莹莹等人起冲突,所以事先给她打气?
可她已是再世为人。
前世,她和林二太太和白莹莹等人打的交道还少吗?她还不了解二房和严氏?
可他说的也在理。
遇事多想一想,总不会错。
惠怡眉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只是,大约是因为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愿,所以图书室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惠怡眉总不相信自己和林岳贤居然这么快就达成了共识;而林岳贤也不知为什么,始终一声也不吭的,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惠怡眉首先觉得有些受不了。
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如果我有事想让你知道,我要怎么做?”
林岳贤想了想,说道,“你们家后院……厨房那个出口,出了街角以后的左转弯,有家叫银记的糕饼屋,老板娘是我奶娘的女儿,叫银姐。要么你让丫头递话给她,要是丫头不可信,你就借口去买点心,直接和银姐说……”
惠怡眉点了点头。
他那乌沉沉的目光令她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走了。”
她匆匆地扔下了这句话,才像逃似的离开了。
直到站在了光天光日之下,惠怡眉才惊觉自己已经涔涔的出了一身汗。
五月间的午后阳光,已有些炙手可热。
惠怡眉浑浑噩噩地上了汽车,过了好半天……她才如梦初醒。
她的脸烧得通红!
刚才,她竟然和一个陌生人,像谈一场交易似的,大大喇喇地说起自己的婚事!
……交易?
呵呵。
是啊,她的婚姻,可不就是一场交易?
与其把自己的婚姻交给母亲兄长们来惦量利益的轻重,还不如她自己掌握主动权——至少选择一门对她自己最有利的婚事。
反正林岳贤也是林家人。
至于林岳贤要怎么争取到林家的支持,这就看他的了。
大不了……
如果林岳贤失败了,她再考虑悄悄逃走好了。
**
林岳贤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
自己这一房和严氏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她又凭什么让惠小姐嫁给自己呢?
思来想去,林岳贤认为,关键还在于白莹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几天前,他派了人连夜租了汽车披星戴月地赶到了杭州,扮成受了林岳鸿的奶娘之托,去给林岳鸿和白莹莹送信。
林岳鸿自然是不信的。
可白莹莹却半信半疑……
直到林管家派去的人凶神恶煞地闯进了林公馆,早有准备的白莹莹这才及时地从后门悄悄溜了。林岳贤派去的心腹本就守在林公馆附近,见白莹莹踉踉跄跄地出来了,连忙上前接应。
直到心腹带着白莹莹也赶回了储云镇,林岳贤这才知道白莹莹已经怀上了林岳鸿的第三个儿子。
后来,林岳贤揣摩着严氏的做派,通过心腹向白莹莹示了警。
——在这个节骨上,大约也只有惠家能救她了。
白莹莹不傻。
严氏派人去杭州“拿”她,这残酷的事实把她给吓坏了!
恐怕严氏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
林岳鸿奶娘的侄子(白莹莹一直这样认为)说的没错,如今她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要么就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在林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现;要么就置死地而后生,拿捏自己肚里的第三个孩子做为重要筹码,再来一场最后的博弈!
可是……
逃?怎么逃?
林家是皖苏首富,自己家……最有出息的就是父亲了,可父亲只是军部地方上的一个小文职,说起来是军人,还是个小军官。听起来是好听,可手里没有半分权力,又怎能与财大气粗的林家做对?
白莹莹当仁不让地选了第二种。
她挺着肚子,哭哭啼啼地去惠家闹事去了……
林岳贤则一直在暗地里关注着严氏和白莹莹的动静。
当惠大太太把昏倒的白莹莹送到药铺里之后,林岳贤赶紧命人把白莹莹又悄悄地藏了起来。
这白莹莹,可是一颗绝佳的棋子的啊!
虽说当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置她。
可是现在,林岳贤知道要怎么做了。
站在教堂门口,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皮夹子,打开皮夹子,他看到了一迭厚厚的棕黄色大额钞票……数了数,他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林岳贤深呼吸一口气,上了自己的汽车。
他驾驶着汽车,朝着储云镇附近最最出名,也是香火最最旺盛的佛灵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