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约成本,他们直接将分子排列的位置以数据的形式记录下来,在另一个地方用同样的分子组合成一模一样的人,这样一来,不仅在传输设备上面可以省下不计其数的资源,还能进一步提升传送的速度。”
“然后又有人想到,反正在传送的过程中,人的一切都是以数据的形式存在的,那么为什么不根据自己的想法,对数据进行一些改良呢--比如换掉不完美的部分,治愈疾病,恢复青春之类的。”
“再进一步--反正连思想和记忆也全都数据化了,为什么不能对记忆也做一些改动呢,比如删掉不想回忆的过往,添上本来需要花大把时间学习的知识,改掉性格中不讨喜的部分,等等。”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千方百计地修缮自己的数据,力求把自己变得更加完美无缺。”
“等一等,我有个问题。”瑟利斯特又一次打断了何霄的话,“如果连记忆都可以随意修改的话,统治者不会直接通过数据掌控人们的思想吗?”
“我只是将他们比作人类,实际上他们的生命形式以及社会规则都和人类完全不一样,许多在人类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即不会去做,也无法做到。”何霄说,“比如说双方很重要的一个区别就是,人类需要通过语言、文字、肢体动作来进行效率十分低下的交流,而他们的思想却是完全透明的,一旦建立交流,就会像两块连接到同一个系统里的硬盘一样,把彼此所有的想法和*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它们的交流从来不会产生歧义,是敌是友一目了然,也没有谎言和欺骗存在的空间。”
“听起来不错啊。”瑟利斯特羡慕地说。
“你会这么想,我并不觉得奇怪,现在让我们先把话题回到这个越来越数据化的种族上面来。”何霄让玛斯继续进行演示,“就像人类渐渐用网络交流代替了现实交流一样,那个星球上的人们也制造出了许多虚拟场景服务器,大多数的人长期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于其中,实体对他们而言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累赘,只有出现什么必须要用实体去做的事情时,才会临时用分子合成一个身体,用完了,就把身体打散,继续让自己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式,在数据化的状态下,他们省略了身体带来的无数麻烦--比如进食,排泄,睡眠等等,就连生育都不再需要实体的参与了,反正一切生命都可以数据化,他们可以直接用数据编写一个小孩,任何方面都完全满足家长心目中的期待,也可以直接复制出一百个自己,每一个都和范本一样完美。”
“那许多乐趣不是也跟着没有了吗?”瑟利斯特说,“比如说吃到好吃的东西时那种满足,和与心爱的人亲昵时的快乐,都体会不到了。”
“不,那些愉悦并不是没有了,而是获得的方式更加容易了。”何霄也像讨论电路板的电阻元件一样平淡地说,“以人类来打比方的话,就像以前需要用几十分钟挥汗如雨的动作,消耗那么多的能量才能达到短暂的性高`潮,以后只需要调用一小段数据就可以立刻体验到那种感觉,而且要多高有多高,要多久有多久。就像吸毒者体会过毒品带来的极致快乐,就会对普通的刺激无感一样,那个星球的人只要体验过数据形势下的超强刺激,无不对于*所能感受到的‘真实’快乐嗤之以鼻。而且这种极致的享乐不会成瘾,只要删除成瘾部分的数据,又可以从头开始慢慢体验那种刺激一步一步升级的感觉。”
“听起来简直就像天堂一样。”瑟利斯特说,“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做任何事情了,反正一切都能通过复制一段数据来达成。”
“是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无趣了。毕竟只有对一个饥寒交迫的人来说,温暖的火堆和毯子、高热量的可乐和炸鸡才能带来天堂一般的愉悦,但是对一个一直处在温暖的环境中,可乐和炸鸡随便吃到吐的人来说,他无法再从中获得任何的快乐。数据化的他们已经什么都不缺了——每一个人都拥有差不多完美的外表,脑子里都储存着同一个知识库里下载的知识,性格和思维方式也越来越没有区别,可以无限重复的极致享乐也很快就让他们感到厌倦。于是终于有一天,人们开始将自己的数据跟其他人合并,变成一个‘民族共同体’,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自己那毫无意义的独立意志,选择融进这个信息的海洋。”
瑟利斯特困惑地问:“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丧失自我就相当于‘死’吗?”
“就像一滴小水滴原本拥有独一无二的杂质结构和生态圈,有一天它落入了大海,它究竟是消失了,还是获得了永生?”何霄又丢出了一个哲学问题。
瑟利斯特回答不出来。
何霄也没有期待他回答,而是继续说:“当然,一开始也有人质疑这种‘融合’,当选择融合的人占少数时,融合还是一个自发、自愿的事情,当近半的人都被融合,这个强大的融合体就开始规劝和威胁那些不肯融合的人,等到绝大多数的人都融为一体,融合体就直接吞掉了剩下那少数拒绝融合的个体。到最后,整个星球上所有的生命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了这个无比强大的人格融合体--我们称之为星球意志,这个巨大的信息团里包含了整个星球上所有人的人格、记忆、资料、能量,可以说,它就是那一整个星球的文明发展的最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