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后头手都开始发颤,刑怀栩正担心他的脑袋,夏蔷已经扶着他让他坐下平息情绪。
“还要不要命了?这么激动!”夏蔷让他喝水,眼角若有似无扫着刑怀栩,只是笑,对这父女仇恨的戏码异常快慰。
她的心里始终有两根刺,一根是许珊杉,这刺扎得深但眼不见,一根是刑鉴修对刑怀栩的爱,这刺虽然被掩着,但日日夜夜跟着她,搅得她难受。
刑鉴修和刑怀栩翻脸,这在过去,她还真畅想不出来。
吵吧,吵吧,润盈百货算什么?把这父女的情分拆了,才是最值得的。
刑怀栩沉默不语,只是坐在那儿盯着刑鉴修,她不肯去刑园,是担心自己孤身一人受难,拖延时间约刑鉴修出门见面,她知道是要触怒他的,可不这样,她又如何挤出时间给尤弼然做准备?又如何为她们这方赢先机?
已经失去了黑暗里的身份,在转明的那一刹那,先发夺人,出奇制胜,她们才能真正扳倒润盈。
一切都在计划中,冷性的,理智的,计划。
可她的心情又该如何妥善安放呢?
她不能再输了,可赢的下场,注定要和她最爱的父亲分道扬镳。
前几天她还说王尧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如今,她也走上了同样的路。
她选择了保全想保全的,放弃了可以放弃的。
刑鉴修在那儿喘着粗气,刑怀栩却面无表情,她的这种平静再次激怒刑鉴修,可人的愤怒是有尽头的,尤其像刑鉴修这种懂得克制的成年人。
他低声,像叹气般,“栩栩,你今天就当着我的面说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
刑怀栩的声音也很沉,同样在叹息,“我过去只想不输。”
刑鉴修问:“现在呢?”
刑怀栩说:“现在必须要赢,因为不赢,就会输,输的代价太大了。”
刑鉴修看看夏蔷,再看看刑怀栩,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女儿。他知道刑怀栩要从夏蔷这儿拿走什么,可夏蔷攥在手心里的这些东西一旦被抢走,刑家势必分崩离析,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也是他和刑怀栩最本质的矛盾。
刑怀栩不重财不重势,唯独在乎个人情感,是对人不对事,因此她可以为了一个人拆散一个家,可刑鉴修不一样,在他眼里,每一个刑家人都扎根在刑园这块土地上,刑家人可以抛弃,刑家却万万不能毁,是对事不对人。
他们当了二十多年父女,价值观却南辕北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刑鉴修彻底明白,他在刑怀栩和夏蔷的矛盾里想充当和事老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已经站了队,而这点真相,刑怀栩竟然比他更早看明白。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刑家的未来,不过是以另一种方法,交到了刑怀栩手里而已。
这顿饭很快就结束了,临走前,刑鉴修最后问刑怀栩,“尤弼然是你的朋友吗?要说她是你的傀儡,我也信,毕竟你有能耐做到这一步。”
刑怀栩摇头,“资本这么明明白白的东西,你们是可以查得到的。她不是我的傀儡,她只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刑鉴修和夏蔷显然都不相信。
“你和她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了。”刑鉴修说:“别说刑家,李家也不会坐视不理,往后的路还很长,你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子,好自为之吧。”
刑怀栩点头,站起身送刑鉴修和夏蔷出去。
沿着回廊再转回来时,餐桌上已经坐着个尤弼然了。
满桌菜肴未动一口,正适合尤姓富豪大快朵颐,她边吃边问:“心情如何?我把你笛子带过来了,反正今天这儿包场,你爱怎么吹怎么吹。”
“尤弼然,”刑怀栩问她:“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尤弼然笑道:“不就是个破润盈吗?打散了,咱们再弄个新的送给老爷子。”
刑怀栩说:“那不一样,公司和公司不一样,人和人也不一样。”
尤弼然翻白眼,“反正我觉得这事还不至于不留余地,你留着他的血呢,放心。”
刑怀栩又说:“我怕失控。”
尤弼然放下筷子,夸张道:“哎,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刑怀栩吗?”
刑怀栩坐到她身边,灌下满满一杯红酒,才问:“康誓庭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吧。”尤弼然斜睨她,“怎么?”
刑怀栩摇头,撑着脑袋揉额角,闷闷然,有些委屈,“就是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