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程却搂过她道:“原来爷的大姐儿还是个识文断字的,写不好怕什么,待爷得空教你,赶明儿写的好了,爷的贴儿都让你写。”
虽惊出一身冷汗,却因祸得福,徐苒的心放下来,才问:“今儿怎这时候便回来了?”
顾程道:“今儿在千户府里吃酒,他哪里请了一个南戏的班子家来,旁的还好,那个小生却唱的极好,扮相也好,身段也好,郑千户欢喜上来,说要请他的戏班在家唱一个月的小戏,我想着你总在家里闷着,千户府里也不是旁处,明儿你仍扮成书童跟了我去,看一日戏耍子耍子也好。”
徐苒不想他还能带着自己出府,自然欢喜不已,从李婆子手里接了茶,亲手递到顾程手里,唇角微弯绽开一个笑道:“吃茶。”这一笑却真心实意,与过往应付他的很是不同,顾程心里不由一荡,手里的茶吃到嘴里都觉甘甜无比。想这丫头性子跳脱,总把她圈在府里,也不是个事,若得机会带着她出去逛逛也未尝不可。
说话儿便到了翌日,两人起来梳洗停当,吃了早上饭,便出门去了,到了郑千户府门前下车,徐苒和旺儿跟在顾程身后走了进去。
徐苒头一回来,见这郑千户的府邸比顾府要大上许多,后头的花园子占了有大半宅院,花园收拾的也齐整,一路走来花木扶疏,颇得意境,戏台搭建在花园子里,临着一方水榭,水中植了莲花,映着日影翠叶如盖,亭亭净植,仿似消了些暑热。
已有几个人在席间,徐苒没怎注意,横竖都是顾程的狐朋狗友,不大会儿功夫,来了个穿着锦绣茄紫色直缀的男人,众人忙起身拱手,徐苒便知这人肯定就是郑千户了。
瞧着四十大几的年纪,因行武出身,还能瞧出魁梧的架子,想来后来耽于享乐,如今却成了脑满肥肠,一脸横丝肉的酒色之徒,跟他比顾程真算挺过的去眼。
明显对顾程颇为看重,拉着顾程的手坐到了首席那边,顾程却回头冲旺儿使了个眼色,旺儿便知,这是让自己看顾好这位姑奶奶呢。
席上自有郑府的丫头服侍,用不到自家小厮,旺儿便带着大姐儿,去了侧面一丛花树旁站定道:“这里近便,也瞧的清楚些。”
徐苒哪是喜欢看什么戏,就是为了出来放放风,站在这里,倒是能看清戏台上的人,也能看着顾程,不过徐苒没工夫看他,锣鼓点一响,戏开罗了,唱的是桃花扇。
徐苒还真留心看那个小生来着,的确扮相不差,也仅止于此,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上来,咿咿呀呀唱的什么东西都听不懂,倒跟催眠曲差不多,一出戏没唱完,把徐苒给唱困了。
徐苒揉了揉眼跟旺儿道:“我有些累,去那边小院里坐一会儿。”她指了指那边月洞门外,旺儿不禁暗叹,这哪是当奴才的命,站了才多大会儿就闹累了,哪里敢拦她只嘱咐莫乱走,这里头大,回头迷了回不来。
徐苒不耐的挥挥手去了,过了月洞门却是个清净小院,不知是做什么的地儿,有些荒凉,门都上着锁,廊檐边上却有一丛修竹青翠欲滴,微风一过,竹影婆娑,颇为凉爽。
徐苒索性便坐在竹影里的廊凳上,靠着廊柱子,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腿儿,嘟嘟嘴暗道,虽出来看戏,却是个站票,倒累的她腿酸,她捶了几下,又从袖子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望了望那边儿,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落后的几席,都是些轻浮浪荡的纨绔子弟,席间那些执壶倒酒的丫头,被摸一下掐一下的,都是常事,还得强颜欢笑的伺候着,真真毫无地位,相比之下,自己还算幸运的。
瞧着瞧着眼皮便有些重,这也不能怨她,昨个夜里被顾程折腾了半宿,她能有精神吗,刚闭上眼,便觉眼前仿似有人影晃过,急忙睁开眼,却见眼前站着一个男子,有些眼熟。
徐苒睁大眼瞧了他半晌儿才想起,不就是那日在书房院外撞上的那个男的,顾程说过,叫什么来着,对姓尹的。
自打大姐儿跟着顾程进来,尹二便认出她了,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糟,心里越加痒痒的不行,见了大姐儿,再比照旁的女子,总觉不大如意,便是模样再好的,少了大姐儿那股子神韵,就跟庙里头泥铸的菩萨一般,失了生气而,有心去顾府,奈何顾程藏的严实,面都照不见。
这越是瞧不见,心里头越撂不下,倒成了一段心思,这会儿忽瞧见她就在眼前,那色心哪还压得住,见大姐儿来了这小院,尹二寻个由头,便也溜下席来,从旁边的角门绕了进来,见她闭着眼也不惊动,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跟前来,一双色眼竟是黏在她身上一般。
徐苒瞧他这样,便站了起来,不妨袖里的帕子落下来,她刚要弯腰去拾,不妨姓尹的先一步捡起来,颇轻浮的在鼻间嗅了嗅故作不知的道:“你是谁家书童,怎有这女孩儿用的帕子,不是你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