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无耻!无耻!”汪文言脑海里仿佛已经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只是不断大骂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佯做发怒,喝道:“好,既然你不肯帮我的忙,那你也别怪我不讲客气了,我现在就把这道谢恩疏献给九千岁去。对付东林党这些人,本少爷有的是办法,一个摊丁入亩如果不够,本少爷还有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和火耗归公侍侯着!”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
“慢着!”汪文言总算回过神来,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果我帮你除掉熊廷弼,你真能把这道谢恩疏烧了?”
“那是当然,本少爷一向说话算话。”张大少爷傲然答道。汪文言犹豫良久,终于咬牙说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把这道谢恩疏烧了,你不用动手,熊廷弼已经死定了!”
“熊廷弼已经死定了?为什么?”张大少爷满脸惊讶的问道。汪文言狞笑着答道:“很简单,因为魏忠贤老狗已经中了我的釜底抽薪之计!邹元标、王纪和周应秋三堂会审王化贞和熊廷弼的时候,他们都被判了死罪。我为了报答叶阁老的知遇之恩,就给王化贞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主动假装投靠魏老阉狗,先保住性命,等机会东山再起;然后我又跑到魏忠贤老狗的面前,说是熊廷弼准备送给魏老阉狗的四万两银子,只求魏老阉狗饶他一命。后来魏老阉狗果然上当,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说了好话,所以熊廷弼和王化贞当年都没有执行秋决。可是直到现在,一直蒙在鼓里的熊廷弼还没有把银子送去给魏老阉狗!你说,魏老阉狗还能不杀熊廷弼?”
“张好古,我的话你听到没有?”汪文言激动的叫道:“你根本不用出手对付熊廷弼了,熊廷弼已经必死无疑!现在,你可以把那道谢恩疏烧了吧?”
“果然是你。”从进京以后,张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微笑说道:“一切都和我推测的一样,我的老岳父,果然是被你害的。”
“你的老岳父?”汪文言也终于发现不妙,惊叫着问道:“谁是你的老岳父?”
“让咱家来告诉你吧!张好古的岳父,就是熊廷弼!”刑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穿着朱红官袍的魏忠贤铁青着脸怒吼着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魏忠贤的十大心腹五虎五彪和女婿杨六奇,个个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瞪着汪文言就象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而汪文言则是呆若木鸡,半晌才从张大少爷吼道:“小阉狗,原来你在阴我!”
“好,好,汪文言,原来咱家一直被你当猴一样耍。”魏忠贤满脸的狰狞,盯着汪文言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咱家的干儿子从你嘴里套出了这一段话,咱家只怕要被你瞒一辈子了!”
听到魏忠贤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四肢被捆在铁床上的汪文言象是如遭电击,全身肌肉抽搐了一阵,继而无力的瘫软在血迹斑斑的铁床上,一动不动。张大少爷则向魏忠贤双膝跪下,哽咽着说道:“干爹,孩儿有罪,孩儿与熊廷弼之女情投意合,为了救她父亲,不得已才将干爹请到此地,让干爹听听这个大奸巨恶的阴谋诡计。孩儿不孝,请干爹治罪。”
“你没错,如果不是你套出这番话,咱家可真要上东林奸党的大当了。”魏忠贤把手一挥,又从张大少爷手里接过那道伪造的临终谢恩疏,狞笑道:“最让咱家高兴的是,你竟然能琢磨出摊丁入亩这样的妙计,这回咱家倒要看看,天下的读书人还有谁,反对咱家处死这几个东林奸党?!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就得把这道临终谢恩疏里的内容散布出去,咱家不光要这些东林奸党的命,还要他们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张好古,小阉狗!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汪文言忽然又怒吼一声,抬头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脑袋猛然敲,口中鲜血狂喷。经验丰富的许显纯赶紧大叫道:“不好,这个狗贼咬舌头自尽了!”
“不用管,拖出去剁碎了喂狗!”魏忠贤没好气的吼道。而张大少爷心中不忍,扭过头,在心里轻声说道:“汪文言,你安心去吧,你是罪有应得,杨涟他们虽然是被冤枉,可过了几百年,他们却会名垂青史。唉,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
张大少爷的复杂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至少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张大少爷就已经是笑容满面。而熊兆珪、熊兆琏和熊瑚三兄妹早已经在张大少爷新宅子里等候良久,见张大少爷回来,熊瑚兄妹立即迎上前来,由熊瑚问道:“狗少,你说我爹的事今天就有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成了。”张大少爷一挥手,笑嘻嘻的说道:“本少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张石头带着人把四万两银子送进了魏府,九千岁就答应把你爹的案子发回重审了。你们兄妹明天有一个人得辛苦一趟,随便找一个内阁官员的轿子拦住喊冤,把状子一递,然后九千岁就保奏一位品德高尚、清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重新审理你爹的案子。”
“真的?”熊瑚兄妹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张大少爷微笑点头,熊瑚又激动问道:“那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一位青天大老爷重审我爹的案子?”
“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位青天老爷,他可是一位大大的好人,绝对算得上大明朝的道德楷模,清流领袖。他就是——。”张大少爷故技重施,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着轻松说道:“在下,鄙人,不才,你未来的相公——偶。”
后世史载,公元一二六五年,大明天启五年四月初三清晨,前任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长子熊兆珪,手捧血状跪拦内阁首辅顾秉谦官轿,为父喊冤。顾秉谦观状,觉其中果有冤情,遂于当日早朝将血状递交御前,奏请熹宗重审熊廷弼案,内阁诸官与司礼监众宦官皆言此案有疑,帝遂决议重审。司礼监秉笔忠贤奏曰:“新科探花张好古才堪大用,品德高古,可付重托,宜掌重审。”内阁与司礼监众官皆附议,帝曰:“善。”
同一天发生的还有一件轰动大事——那就是魏忠贤把东林党六君子其中之二的杨涟和左光斗联名的认罪谢恩疏公诸于众,并且抄成邸报发往全国,要求全国各地的官员都上表阐述意见,看看杨涟在认罪谢恩疏提出的摊丁入亩一策是否可行。结果好嘛,这道谢恩疏发出去才短短半天,京城官员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就雪片一般飞进内阁,众口一词要求朝廷立即把东林六奸贼明正典刑,凌迟处死!至于地方上的乡绅名士更是暴跳如雷,上书要求重办东林六奸贼的上书,送万民伞给九千岁的送万民伞,民间的舆论也瞬间转向,全都变成了拥戴九千岁逮捕东林六奸贼!而最搞笑的还是正在保定府给东林六奸贼募捐筹款的范阳三烈士,这三位拥戴东林的烈士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变成了倒东林三烈士,不仅当着自发前来捐献百姓的面大骂东林奸党祸国殃民,揭露东林贼党的累累罪行,而且还当众宣布,要把募捐所得的银子换成黄金,请高手工匠把黄金打造成黄金万民伞,献给只手擎天、大成至圣的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小猴崽子,真不知道他那个小脑袋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看着堆积如山的弹劾东林党奏章,魏忠贤哈哈大笑,同时一个念头也渐渐在魏忠贤脑海中形成,“其实猴崽子琢磨出来的这个摊丁入亩也挺不错的,要是推行下去,起码赋税可以多收上来一些。要不,咱家打着东林奸党的名誉,在这几年旱灾最严重的陕西找几个县试一下?反正那边现在根本收不上丁税,失败了也无关疼痒,挨骂的还是东林奸党;要是成了,陕西那边的麻烦可就少得多了。对,等魏大中那几个东林奸党抓上来,咱家就用他们的名誉上奏,在陕西试行!”
“啪!”张大少爷最不抱期望的第四只雕应声落地——是人都知道,咱们九千岁的铁血手腕,可丝毫不亚于建奴爱新觉罗.胤禛;咱们九千岁麾下那帮东厂缇骑,和建奴的粘杆处血滴子比起来,也绝对差不到那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