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舟早瞧见她了,没瞧见她还好,这一瞧见她,压了半天的怒火,在胸腔里鼓动起来,恨不能立时抓住她问个明白,若她做出一幅知错认错的样儿,自己或许还能压下去些,偏她一上来就质问自己,连夫子都不叫了,这就是自己教了三年,搁在心尖子上疼的丫头,为了一个老太监她都能这般。
慕容兰舟真想问问她,将自己置于何地,自己是对她太好了,养的她愈发没良心,越想越怒,越怒,慕容兰舟的脸色越冷,末了,哼一声喝道:“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你一个出宫的宫女也来管本相发落人的事儿。”
这真是恼大了,不然何曾舍得对晓晓用这种冷声气儿,晓晓却定了下了神,微微福下身去:“倒要问问相爷,李总管犯了什么错处,要这般打?”
虽说恼的狠了,此时此刻,慕容兰舟也不得不说,自己把这丫头教的太好了,即便这种时候,她也能直接切中要点,的确,这事儿说起来不当罚李尽忠,李尽忠这老太监更是滑头,刚自己问他的时候,他直接推到了晓晓身上,那意思,若以这个借口罚他,先要罚晓晓。
李尽忠早算准了,自己舍不得罚这丫头,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事儿往她身上推,不过,他今儿却错了主意,自己是舍不得罚晓晓,收拾他却不难,随便寻个内官收受贿赂的借口,也足够要他一条老命了。
本来留,他一条命也不算什么,却晓晓刚那几句话真如数把尖刀插进他心窝子一般,那股子疼,恐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慕容兰舟极力忍住心口的疼,冷冷看着她:“不论他什么罪过,你既给他说情,倒也不是不能,只你替他挨下头的板子,本相就放了他。”
这句话慕容兰舟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说完定定望着晓晓,晓晓也不知从哪儿升起一股勇气,梗着脖子道:“有何不可。”
“好,好,好……”慕容兰舟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深深瞧了她一眼,大声道:“来人把李尽忠放下来,剩下的板子有人替了。”
“晓晓……”晓晓忽听见一个焦急的声儿,顺着看过去,却是小白,他坐在窗下,嘴唇蠕动了两下,唤了自己一声,便没音了,他的脸色惨白,即便坐着,身子都有些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而且,他怎么这般瘦,这才多少日子,竟瘦成了皮包骨。
晓晓想要说些什么,却她这般跟小白对视,更惹恼了慕容兰舟,醋意夹杂着怒火,慕容兰舟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厉声喝道:“还不快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小白却蹭一下站起来,几步冲到晓晓跟前:“她,她是朕的宫女,即便犯了错,也不该丞相发落处置。”
晓晓吓了一跳,小白这般不正是火上浇油,急忙推他道:“打几下子罢了,不当什么事,你挡在前头算怎么回事。”无奈小白死死护着她不动。
慕容兰舟已经气的脸色铁青,紧着吩咐:“还愣着做什么?是想让本相亲自动手不成。”
虽慕容兰舟已经吩咐了,可下头那些人也都不是傻子,尤其都是慕容兰舟手底下的侍卫,对晓晓在丞相心中的地位比谁都清楚,这丫头别瞧出身寻常,在相爷眼里,那就是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大宝贝儿,这会儿相爷怒到极致要打,他们真动了手,过后相爷心疼上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故此一个个低着头,就是没敢往上凑,晓晓倒也不用他们,推开小白,看都没看慕容兰舟,挺胸抬头的走出去,自己趴在条凳上,说了声:“打吧!”
外头的侍卫也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手,慕容兰舟气的都快吐血了,气到极致,几步奔了出来,抖着手指着晓晓道:“你这可是讨打,怨不得夫子狠心。”说着一伸手抢过侍卫手上的板子,一板子打了下来。
却那板子也就刚挨了身子,便停下了,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哆嗦了半天,终究没舍得,颓然仍了板子,慕容兰舟仰天笑了一声,雨水落进嘴里,慕容兰舟真觉比黄连还苦,那苦涩的味道,顺着雨水直灌进了心里,接着咳嗽两声,一口血呕了出来。
晓晓觉着不对,抬头正瞧见他吐血,晓晓心里一震,忽觉心里也跟着疼起来,急忙跳起来要去扶他,不想却给他用力拨开,扶着元忠的手,一步一步出了乾清宫,到了宫门处,却停住脚步,头虽没回,却说了一句:“倒是夫子的不对,勉强你出宫,你若不想,留在这宫里也随你,只,从此跟我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