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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阎婆大闹郓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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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听了气得昏天黑地,当庭哭喊起來:“宋江杀了我女儿,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知县一声喝道:“胡说!宋江是个君子诚实的人,怎会造次杀人?这人命之事必然在你身上!”于是便唤当厅公吏。

当下传上押司张文远來,见是阎婆告宋江杀了他女儿,正是他的心爱之人,心里不免生出痛來。随即取人口词,就替阎婆写了状子,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坊厢里正邻右一干人等來到阎婆家,开了门,取尸首现场简验了。

阎婆惜全身上下戳了**个血洞,尸体旁丢着行凶的一把刀子。当时再三验得系是生前被刀戳死,众人当场验尸了当,将尸首用棺木盛了,寄放寺院里,一干人便都到衙门里來。张文远上厅來将物证也盛了上來,禀道:“大人,小人在现场见有宋江的压衣刀一把,必须去拿宋江來对问,才能有个水落石出。”

宋江是这知县的心腹,知县有心要替宋江推脱干系。起初寻了借口支吾过去,却也不再往下查。

可是,那张文远三五次來禀告,知县遮掩不住,只得差人去宋江住处蹲点捉拿。可是,宋江顾自逃去了,等了半晌也不见回來,差役沒得办法只拿得几家邻人來回话:“凶身宋江在逃,不知去向。”

张文远却不肯放弃,又上來禀高道:“犯人宋江逃去,他父亲宋太公并兄弟宋清现在宋家村居住,可以派人前去,责限抓捕,带了宋江到衙门來。”

知县本來就是想着做做样子查查,等拖着过了这个风头,日后自慢慢地寻替死鬼來为宋江开脱。可是,怎当这张文远立主文案,唆使阎婆上厅,只管來告。知县情知阻挡不住,只得发了一纸公文,故意差遣与宋江亲近三两个差役去宋家庄走一遭,传唤宋太公并兄弟宋清。公人领了公文,來到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太公出來迎接。至草厅上坐定。公人取出文书來,递与太公了。

宋太公道:“众位大人请坐,容老汉慢慢说來。老汉祖代务农,守此田园过活。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打理庄稼过活,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汉数年前,本县县衙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的籍,不在老汉户内人数。他自在县里住居,老汉自和孩儿宋清在此荒村守些田亩过活。他与老汉水米无交,并无干涉。老汉也怕他做出事來,连累不便;因此,在前官手里告了。执凭文帖在此存照。老汉取來教上下。”

众差役都是和宋江要好的人,明知道这个是预先开的门路,就是留到这时來用。可是,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也帮他糊弄。

众人便回话说道:“太公既有执凭,且烦劳拿來给我们,我等也好抄一份去县衙门里回话。”

太公随即一面宰杀些鸡鹅,置酒管待了众人,发了十数两银子,一面取出执凭公文,叫差役等众抄了。

众差役相辞了宋太公,自回县衙去回知县的话,说道:“宋太公三年前出了宋江的籍,告了执凭文帖,现有抄白在此,难以勾捉。”

知县听得,心里暗暗欢喜,便借机说道:“既有执凭公文,他又别无亲族;想必是逃亡他处去了,可出一千贯赏钱,捕捉捉拿便是了。”

那张文远听得不服,暗暗咬牙切齿便又挑唆阎婆去厅上披头散发來告道:“宋江其实是被宋清隐藏在家里,大人如何不与老身做主去拿宋江?”

知县喝道:“他父亲早在三年前告了他忤逆在官,出了他籍,现在有执凭公文存照,如何拿得他父亲兄弟到这里?”

阎婆哭告道:“大人!谁不知道他叫做孝义黑三郎?这执凭是个假的。只求大人老身可怜!为百姓做主!”

知县道:“你这婆子休要胡说!前官手里押的印信公文,如何是假的!”

阎婆在厅下叫屈叫苦,哽哽咽咽地哭告道:“大人!人命大如天!若不肯与老身做主,老身只得去州里告状!只是我女儿死得惨!”

那张三当下见时机对头便又上厅來替那婆子说话,禀告道:“大人,我这事若不与她行拿人时,这阎婆往上面去告状,这利害关系都须得落在咱的身上。倘或來提问时,小吏难去回话。”

知县情知有理,推脱不过,只得押了一纸公文,故意又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当厅发落:“你等可带多人去宋家村大户庄上搜捉犯人宋江來。”

朱,雷二都头暗暗对视一笑,领了公文,便來点起官兵四十余人迳奔宋家庄上來。

宋太公得知,慌忙出來迎接。朱仝,雷横二人说道:“太公休怪我们。上司差遣,身不由已。不知押司现在身在何处?”

宋太公道:“两位都头在上,我这逆子宋江,他和老汉并无干涉;前官手里已告开了他,见告的执凭在此。已与宋江三年多各户另籍,不同老汉一家过活,今日亦不曾回庄上來。”

朱仝道:“虽然如何,我们‘凭书请客,奉帖勾人’,你说不在庄上。你等我们搜一搜,才好去回话。”于是便叫士兵三四十人围了庄院。朱仝说道:“我自把定前门。雷都头,你先入去搜。”

雷横暗暗对了个眼神,便入进里面,庄前庄后搜了一遍,出來对朱仝说道:“真的不在庄里,想必当真是逃往他处去了,我们走吧。”

朱仝摇摇头道:“我只是放心不下。雷都头,你和众弟兄把了门。我亲自细细地搜一遍。”

宋太公见朱仝还有來搜,当下便道:“老汉是个识法度的人,如何敢藏在庄上!”

朱仝道:“这个是人命的公事,你却怪不得我们。”

太公道:“都头尊便。自细细地去搜便是。”

朱仝道:“雷都头,你监着太公在这里,休教他走动。”朱仝自进庄里,把朴刀倚在壁里,把门來拴了;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來。板底下有条索头。将索子头只一,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窖里钻将出來,见了朱仝,了一惊。朱仝道:“公明哥哥,休怪小弟捉你。只为你闲常和我最好,有的事都不相瞒,一日酒中,兄长曾说道:‘我家佛堂底下有个地窖子,上面供的三世佛。佛座下有片地板盖着,上便压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事,可來这里躲避。’小弟那时听说,记在心里。今日本县知县差我和雷横两个來时,沒奈何,要瞒生人眼目。相公有些觑兄长之心,只是被张三和这婆子在厅上发言发语道,本县不做主时,定要在州里告状;因此上又差我两个來搜你庄上。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沒个做圆活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一迳自來和兄长说话。此地虽好,也不是安身之处。倘或有人知得,來这里搜着,如之奈何?”

宋江道:“我也自这般寻思。若不是贤兄如此周全,宋江定遭缧之厄!”

朱仝道:“休如此说。兄长却投何处去好?”

宋江道:“小可寻思有三个安身之处:一是沧州横海郡小旋风柴进庄上,二乃是青州青风寨小李广花荣处,三者是白虎山孔太公庄上。他有个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多曾來县里相会。那三处在这里踌躇未定,不知投何处去好。”

朱仝道:“兄长可以作急寻思,当行即行。今晚便可动身,切勿迟延自误!”

宋江道:“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來取。”

朱仝道:“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顾安排去路。”

宋江谢了朱仝,再入地窖子去。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來说道:“真个沒在庄里。”叫道:“雷都头,我们只拿了宋太公去,如何?”

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

我落得做人情!”

朱仝,雷横叫了士兵都入草堂上來。宋太公慌忙置酒管待众人。朱仝道:“休要安排酒食。且请太公和四郎同到本县里走一遭。”

雷横道:“四郎如何不见?”宋太公道:“老汉使他去近村打些农器,不在庄里。宋江那,自三年前已把这逆子告出了户,现有一纸执凭公文在此存照。”

朱仝道:“如何说得过!我两个奉知县台旨,叫拿你父子二人,自去县里回话!”

雷横道:“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押司他犯罪过,其中必有缘故,也未便该死罪。既然太公已有执凭公文,--系是印信官文书,又不是假的,我们须押司日前交望之面,权且担负他些个,只抄了执凭去回话便了。”

朱仝寻思道:“我自反说,要他不疑!”朱仝道:“既然兄弟这般说了,我沒來由做甚么恶人。”宋太公谢了,道:“深感二位都头相觑!”随即排下酒食,犒赏众人,将出二十两银子,送与两位都头。

朱仝,雷横坚执不受,把來散与众人--四十个士兵--分了,抄了一张执凭公文,相别了宋太公,离了宋家村。朱,雷二位都头引了一行人回县去了。县里知县正值升厅,见朱仝,雷横回來了,便问缘由。

两个禀道:“庄前庄后,四围村坊,搜遍了二次,其实沒这个人。宋太公卧病在床,不能动止,早晚临危。宋清已自前月出外未回。因此,只把执凭抄白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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