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春晗赶紧把他两只小手都抓住,“兀儿可乖,痒痒不挠就好了,明儿哥哥把半夏卖了给俺乖乖买肉吃。”
边兀吧嗒了两下嘴,因为带动了肿的老高的腮帮子,平日一向抿得紧紧的嘴唇往下瘪了去,不时发出小小的“哼哼”声。边春晗心疼得不行,不停拿自己的额头轻轻碰兀儿的额头,盼着能早早退烧。
一会儿,护士出来换药的时候问了一句。
“这孩子得过水痘和腮腺炎了?”
边春晗立即紧张起来,把边兀愈发的护在怀里。
“嗯,没哩,俺家孩儿都结实,小时候连咳嗽一声都少。”边远猛地一抬头应道。
“那怎么能叫他来陪着,这两个病可都是过人的。”护士小姐黑粗的眉毛往上一扬,声音都大了起来。
打小就容易惊醒的边兀立即哼唧起来。边春晗赶紧抱着孩儿轻轻晃了几下,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孩儿就安稳下来。
边存志这才反应过来,张嘴就想叫边春晗避出去。
“我天天跟孩儿在一起,没事肯定就没事的。”
边春晗平日里最是老实省心,唯独在边兀这件事上就犯倔,谁都奈何不得他。
边远碰了碰边存志摇摇头,示意现在不用说了。
一个孩子三瓶药水一直挂到了天边微微透出亮光才完,边远找医生讨了一点儿热水,给三个孩子喂了一顿药,都放在板车上睡。等边虎从卢林村赶过来,边秋茂已经恢复了精神,才将嚷着饿,吃了一个边存志在医院住院部尽头烧水的炉子上稍稍热了一下的土豆。边峰和边兀还是蔫的没办法,连跟人说话都不情愿。
那值班医生换班前还尽责的过来给三个孩子量了一次体温,只说边秋茂要今儿夜里不发烧就能回去好好养着等水痘结了痂、腮帮子不肿就好,边峰、边兀却肯定要等夜里或明天再挂一次水才行。
边存志、边远的眉头打那时候就没松开过。
边虎是背着一个大箩筐来的,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
“娘这几天收谷累坏了,我跑得快,要不行等下午还能再跑回去一趟。”
卫生院院子里有两口靠人压水的水井,边存志和边远在那边好歹洗了把脸。
边远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爹,您在这儿看着孩儿们,我下晌再去扛半天包。”
边虎和边春晗小心的拖着车追着墙壁的阴影到了墙根下。
镇上卫生院人少,边春晗隔会儿找医生要了温度计来使也就遭了个白眼,医生还是把体温计的使用方法给说了,干脆叫他们拿了一根过来用着,只保管好,走的时候还回来就好,省的麻烦。因为水痘这样过人的皮肤病,体温计用一次就得用酒精消消毒。
边虎站在板车边一会儿朝边存志、边远看看,足有一刻钟才咬了咬牙走过去,从口袋里掏了什么东西递过去。
“你哪儿来的?”边存志猛地提高声音问道、
边虎手里拿的是一百零六块钱,“我今儿一早去学校退的学费,还有一年我不读了,这钱先给弟弟们治病。”
“你吃了豹子胆了啊!”边存志在边虎背上用力拍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努力把声音降了下去。
边家就是天大的事儿也从不在外头教训孩子。
“爹,大哥,您都听我说,学里初二就把三年新课都学完了,初三就是复习好考高中,以我那成绩肯定是没戏了,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你出息了啊,你!指着你现在这样儿,就跟我们一样在家干几年农活然后出来做苦力是不是?”边远压着怒气问道。
“不是,大哥,我都想好了,上回我们不是去市里,我看了好些厂里招人,还包吃包住。我在学里复习一年也是光浪费时间,我就想早早去市里看看,先找个厂挣点儿钱,看能不能找个好手艺学上!”边虎激动的快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村里的初中时常就有上到一半退学的,要不给退学费,家长孩子能在学校闹翻天,总共就三五个老师的学校只能妥协,退学费也成,但书本已经发给你了,这部分不退,学杂费按着上学的日子扣了只退剩下的。边虎一早就守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只说家里等着这钱救命,校长劝了几句也就给办了。
边存志和边远一时都无话。
“我才将问过六弟了,医生都说起码还得挂一次水,弟弟们这样在镇上也不能光靠家里背些米汤水来过活,怎么也得买点儿好的给补补,您俩就依了我吧,反正初中要学的也都学过了。”边虎把钱塞到边存志手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