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出来的两个,有那个管家伸手掀了帘子,请出了一个高大身形的青年后,那小二已然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人身上,好强大的气势,比那首辅大人家的公子都要威武。
这还没完,那青年弯腰出了马车,就有一双玉白的手牵在他的手心里,跟着出来的一个女子,娇小玲珑的身材,长的却是英气娟秀,穿着打扮,一举一动,止不住的贵气凌人,应该是个大家出来的少奶奶。
坐马车,穿着看似简单,其实光华内敛,大闵朝官宦人家才能穿绸缎,商户再有钱也不过是仿绸的布料,这一对男女身上穿的,都已经超出绸缎的界限,恕店小二眼界有限,都看不出是什么料子,这般雅致好看。
店小二本身职业的需要,练就了一双毒眼,当下便打心眼里小心了三分,毕恭毕敬的伺候人。
至于一边站着的张祺,不过是飘过去一眼,在看到那英气女子出来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怔住了。
那是谁,明明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这样的面孔,怎么下了车就变成了这样。
回忆让他恍惚,时光倒流,此情此景跟过去的某一个时间段重合,虚幻真实,由于迫切渴望,让纵横沙场,都凛然不惧的他,在片刻就心碎成渣。
只是想再一次靠近那个英气的女子,跪下痛诉自己的无能。
整整九年,查不出妹妹的一点行藏,连知晓生死也难。
若是她还活着,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能免她忧,免她苦,免她飘零,无助……
若是死了,他生生让她做了孤魂野鬼。
他是真的该死,“娘……”
其实他叫的很轻,婉容理该听不到,只是她刚好就走到他的身边,不过是恰好一个回头,就看见了他,一个大男人,通红的眼睛泛着水光,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下车后被人捏着手的她不敢做出如刚才一般乡下人进城似的蠢相,听了这么一声,也是吓了一大跳,直直看过去的那张人脸,不知怎么的就由实化虚,有虚又化了实。
从极遥远的地方,慢悠悠的传过来几句只言片语,其中最为清晰的是一声稚儿的娇呼,“哥哥不疼,呼呼。”
一只手从侧面伸过来,掩了她的面,把她从虚像中拔了出来,耳听一句清吟,“进去吧。”
魔怔的婉容当即清醒,不自然的甩了甩头,也不敢四处张望,脚跟脚的跟着人踏进了门里。
一抬头,挤挤满满一堂的人,一眼过去,竟然没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往来就有十几个端菜盘的小二在来回奔忙,一屋子的菜香,绰绰不绝的说笑声。
婉容自过来这边,就没见过这种,不管是古香古韵酒楼的布置,还是其中用饭的人,穿衣打扮到长相举止,都让她顷刻忘记了刚才,看的是一眨不眨。
钟公公早在进门前就告知了小二,他们订的是临江仙的雅间。
小二一听,就知道这几位真的是贵人,连个多余恭维话也不敢说了,力持不讨嫌把人安顿好。
临江仙在三楼的最里间,路过的几扇门里都有动静,有些半敞开着,里面有锦衣华服的人团团而坐,杯来盏去,好不热闹。
就是越往里走,声响越小,地方越宽敞,直到正对着走廊的那扇门被人从外到里推开后,一眼望穿过去的竟然是一江水。
临江仙就是一间往江面延伸的阁楼,两面临水,又斜角还能看见街面,有小贩的吆喝声,清楚的飘进窗来,不觉喧闹,反增意趣。
楼上的人能尽揽一江美景,还能看到底下行走的人群,而底下的人,就是抬头,也是看不到上面的一点动静。
日落西斜的晚风哗哗倒灌进来,沁凉了一室,婉容进来后,就选了能看到街景的位置,江景看惯了也就这样,哪里有街面上的生动。
前方有男女老幼捧了花灯,远远的过来,到了近前,偶尔还能听到一句二句的说话声,无不是在谈论呆会夜幕降临后放灯的事宜。
婉容心有所动,想着哪个店面有买花灯,等下离开前,找个机会也放上一放,结果却看见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岸堤边,背对着她,凄凉苦楚的摸样。
“他怎么不上来。”心里告诫自己不该问的,嘴上到是诚实如故,她总是在他面前藏不住话,也是事实。
李君瑞垂眉看她,却是反问,“他是谁?”
婉容目光闪烁,光棍摊手道“不知道啊。”
明明心里有了答案,还非要人来确定,“张祺,”李君瑞眯了眯了眼,一语道破,“要不要他上来,你决定。”
“什么?”没的可怀疑的婉容,还是倒吸了一口气出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人,竟然是一副茫然无助的摸样。
李君瑞看着她叹息了一声,伸手一拉就把人抱进了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放低了声线说道,“不要怕,无论如何,朕都在你身边。”
轻声慢语,悄然灌进耳里,不足以消散紧张,确实也起了抚慰之意,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胸前衣襟,情难自禁的发寒颤。
在恍惚中才能见到的模糊人影,乍然在现实中遇到,冲击远远大过于相见相认。
不然,她不会在知道这人回京,且在一墙之外后,没冲出去跟人相见,自那后也没再提起相认的只字片语。
就是憾怕,在拥有原主人六岁以前不太清楚的那段记忆,偏偏对于那段年幼感情强势相信依赖,她有一段时间生存的所有希望全来自与这里,相信他们会过来救她,带她离开。
可是没有,那段感情里的人一个没有出现,而他来了,是他把他带走,给了她现在的生活。
该恨,该怨,还是该上前质问一声为什么,她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