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褪色,才更看得清这个世界原来的面目,一切纸醉金迷,都只是锦上添花,一旦如墙纸般剥落,冷暖自知。
“冬平呢?”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剩下的事情,都要我们自己处理。”
女儿言之有理,顾太太只得同意。顾忆湄端详母亲的脸,焦虑加失眠,她看起来比之前老了十岁,以前脂粉和精心保养能些许掩盖岁月的痕迹,一旦没心思打扮,老态毕现。
没时间多感伤,顾忆湄和母亲商量,遣散家里的佣人。
“我们的账户都被冻结,手头现金也有限,厨师和司机是雇不起了,王阿姨还可以再留一段时间。”顾忆湄向母亲提出建议。
顾太太唇角哆嗦,讷讷道:“没有司机怎么行,我又不会开车,你也没开过车。”“我能开,在国外我都自己开车。”
“那厨师呢,厨师留下吧,我俩都不会做饭,眉豆,我还有很多首饰,可以拿去变卖应一应急。”顾太太养尊处优几十年,从来没有外出工作过,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无法想象没有帮佣的日子。
顾忆湄叹息,“妈,爸爸和舅舅亏空了那么多钱,您的那些首饰会不会被拍卖充公都难说,一时半会我们又去哪里变卖,咱家的事鹭岛已经传遍了,珠宝行会压价压到你吐血。”
女儿既这么说了,顾太太心里便也有数,颓然道:“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对了,帮你爸爸办取保候审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向法院和警方提交申请,赎金加保证人,如果法院同意,爸爸就能出来。”
“如果不同意,能不能申请保外就医?”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我还得问问律师。”顾忆湄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下楼去。先找到管家,和她商量了一阵,管家也同意她的决定。
楼下客厅里,众人齐聚,尽管主人家没有明说,佣人们从这几天的新闻里也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主人家要开始解雇帮佣了。
遣散了佣人,顾忆湄走进母亲房间里。
“妈,找蔡佳来帮你把所有的珠宝列一个清单,我要找人估一估价。我的首饰,我也会列清楚。”
尽管知道母亲舍不得父亲多年来的各种馈赠,顾忆湄还是不得不狠起心来。顾太太泪水四溢,按着女儿的话,从抽屉里取出保险柜钥匙。
拿出两个精致的首饰盒,顾太太道:“家里的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存在银行。”“银行的就算了,已经冻结了。妈,您挑选挑选,留一两件做纪念,别的全部拿去估价。”
顾太太坐在床边,看着首饰盒心如刀绞,盒子里的每一件珠宝她都能说出来历,都是她心爱之物,结婚二十多年,丈夫出手阔绰,各种节日纪念日都会送她各种珠宝,让她一年四季去哪里都风光无限。
看到母亲的手不住哆嗦,摩挲着这件,又舍不得放下那件,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忍不住道:“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这些,把爸爸救出来才是关键。”
“妈不是舍不得东西,是舍不得你爸爸的情意。”顾太太掩面哭泣,要不是为了维护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丈夫何至于伪造合同诈骗股东,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被一个败家子毁于一旦。
“爸爸能出来,比什么都强。”顾忆湄安慰母亲。
蔡佳来了以后,见顾家母女已经把珠宝首饰归类列好清单,也是心酸无比。
“眉豆,你好歹留一两件,都是你爸爸的心意。”蔡佳看到顾忆湄的首饰盒,劝道。
“已经留了,二十岁生日时爸爸送的公主方粉钻戒指我留下了。”顾忆湄反复挑选,决定留下只留那枚戒指。以后全家都要节衣缩食,那些明晃晃的珠宝已经不合时宜。
“太太,你的呢?”蔡佳又问。顾太太含泪道:“除了结婚戒指,我只留了结婚二十周年眉豆他爸爸送我的一套钻石。”
“好的,明天我请珠宝店的人上门来估价。”蔡佳拿起清单,扫了一眼,果然是忽喇喇如大厦将倾,收到珠宝时欢天喜地,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要拿去变卖。难得顾家母女能看清形势,不像有些妇孺,一旦出事只知哭天抢地。
蔡佳走后,母女俩相对愁容,顾忆湄拿出相机,一一替珠宝拍照,就算东西不在了,看到相片还能留个念想。顾太太别过脸去擦泪。
这么多年,听了太多别人家公司破产、别人家发生变故的传言,只当做都市传奇,一听便忘,丝毫不会影响情绪,就算是相熟人家,最多也就是唏嘘片刻,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才发现那种凄苦无助,真能叫人一夜白头。
此后的几天,傅冬平偶尔来顾家探望,更多时候顾忆湄都是独自去和谭屹接触。谭屹已经正式接手顾家的官司,第一步就是替顾建辉申请保外就医。
“取保候审因为案件金额重大被法院驳回,我们现在只能以顾先生心脏不好为由,申请在调查期间保外就医,但是我必须和你们交代清楚,希望渺茫。”谭屹把法院驳回取保候审申请的公文拿给顾忆湄看。
顾忆湄仔细看了一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谭律师,请尽力。”谭屹点点头,目送顾忆湄离开。
走到外间,看到苏芷汐跟自己招手,顾忆湄走过去,苏芷汐压低声音道:“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顾忆湄见她脸色郑重,心里突突直跳,“什么事,这里不能说?”苏芷汐眼睛瞟了瞟四周,“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外面见好一点。”
“那我们现在出去说?”顾忆湄心急。苏芷汐道:“你先别急,我还要跟谭律师商量一下你父亲的案子,另外我还要查点资料。”
顾忆湄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