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目光闪了闪,小声地嘀咕,“不是说要开铺子吗?咋又东奔西走了?”
叶知秋真心无语了,还没怎么着呢,就惦记上铺子了。亏她还想给他留几分面子,可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胡大叔,我看你是搞错了。我说的铺子,是有条件许给阿福的。她必须跟在我身边学习经商之道,直到我感觉她合格,能独当一面了,才会开间铺子交给她打理。
钻营不精,是各行各业的大忌,尤其做买卖,一不小心就会赔得血本无归。如果她因为嫁人半途而废,那还不如不学。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答应带她,是为了让她日后为我所用。我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去教导一个注定不能成材的徒弟。”
“那离了你,她还开不成铺子了?”胡亮颇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
“你说对了。”叶知秋一口肯定了他的说法,“离开我,她就是开不成铺子。因为只有我能认可她,也只有我能教她。胡大叔你要是不服气,找人打听打听,有谁愿意相信她这样一个小女孩有做生意的头脑?又有谁愿意带她一起做生意?
城里最便宜的地段捡最小的铺面,也要上百两银子。要做门脸添置东西,还要交税通融官府,没有个二三百两是不敢开张的。只靠她自己,要本钱没本钱,要门路没门路,拿什么开铺子?
她过年就十二岁了,到十六岁嫁人,还有四年的时间。即便我不计较她会半途而废,带她做买卖,分她几成盈利。可做生意从来都是有赔有赚的,四年里能不能赚够三百两还另说。就算能赚够,你以为开了铺子就万事大吉了吗?
胡大叔你们这一家三口哪一个能帮上她?
她自己守着一间铺子,迎来送往,你们能放心吗?就算你们放心,别人不会说闲话吗?难不成你想让她拼死拼活,一边赚钱养活你们全家,一边还要被人指指点点,骂她不守妇道?你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
胡亮呐呐地道:“我们可以跟她住到铺子里去……”
叶知秋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冷笑起来,“住进去?你们就是在铺子里露一露脸都算是拖后腿。胡大叔你是聪明人,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
这个时代的痨病分两种,一种是因为饥饿劳累和营养不良引起的,称为“饿痨”;还有一种是痨虫引起的,叫作“尸痨”,被视为瘟疫。
遇到患有尸痨的病人,人们都会如临大敌,避而远之,唯恐痨虫爬到自己身上。因为这样,很多人对不具传染性的饿痨也存有极大的偏见。虽说胡强得的是饿痨,可谁会费心思去分辨?慢说去铺子露脸,就是被人知道掌柜有个痨病鬼丈夫,怕是也没有买卖上门了。
她照顾胡强的心情,没有明白地点出来。可屋子里哪一个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胡亮终于哑口无言了,沮丧地垂着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之后,从西屋传来一暗哑之极的声音,“爹,让人家走吧,我这样的能活几年都没准儿,还娶什么媳妇儿?别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