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看众人的反应,将目光转向巧姑,“婶子,你等一等,虎头有话跟你说。”
“虎头也来了?”巧姑的表情有惊无喜。
叶知秋不答话,对马车那边招了招手。二胖会意,掀开车帘。虎头下了马车,大步走过来,在巧姑面前站定,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孔,迟迟没有开口。
巧姑只觉他的目光跟两把刀子似的,刮得脸上发烫心里生疼。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都被儿子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羞愧难当,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
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虎头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带出浓浓的愠怒来,“我以为我娘真的回来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白高兴一场了!”
一个“娘”字让巧姑心酸不已,干涸的眼窝又涌出了泪水,“虎头,娘对不住你……”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虎头抬手止住她的话茬,“不管你怎样对我,你终究生了我,也养过我几年,这份恩情我必须报答。
我用自己的私房钱在呈南府府城置了一间铺面,是写在你名下的。不能转卖、转让、抵押或典当,只能自用或者租赁。如果你不在人世或是离开呈南府超过一个月,铺子就会被立刻收回。
呈南府有我姐姐的朋友,你的情况我随时都能知道!”
这话表面是对巧姑说的,实际上实在警告林短斤。林短斤脑筋油滑,当然听得出来,虎头这是防着他为了霸占铺子谋害巧姑呢。
铺子跟巧姑是共存亡的,这就相当于把一块肥肉悬在他的嘴边,线则握在巧姑的手里。他要想吃肉,就要巴着她,供着她,祈祷她能活上千年万年,以便他的子孙后代都能跟着吃肉。
如此一来,他们一家就被这间铺子牢牢地拴在呈南府,再也不能到清阳府来捞成家的油水了。
好个奸诈的小子!
不对,这小子才十四,应该没有那么多心眼,一定是那个姓叶的妞娃子出的主意,真是阴险狠毒。话又说回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想从成家榨出一文钱都难,有个铺子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还是赚了!
虎头不知道话间语隙,林短斤的肚肠就绕了一十八个弯,从袖袋里拿出两张纸来,递给巧姑,“这是铺子的房契和地契,你收好。你要是不会做生意,可以赁给别人。得来的钱,只要不挥霍,四五口人花用绰绰有余。”
语气微顿,又道,“你已经改嫁了,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不再是我们成家的人。我看在你生养过我的份儿上,劝你一句:不要被人摆布,做那些于法礼不合的事,我已经对你失望两次了,不想再有第三次。”
“哎,哎,我记住了。”巧姑的声音连同握着房契地契的手一同颤抖着。
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你好自为之!”
语毕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起身而去。
看着儿子绝然离去的背影,巧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喊着他的名字,“虎头,儿子……”
虎头充耳不闻,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叶知秋暗暗摇头,这孩子真是粗心大意,清阳府到呈南府路途遥远,难道让他们一家子揣着房契地契要饭回去吗?幸好她早有准备。
从挎包里取出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连同佳禾从林长乐身上翻出来的十两,一柄递到巧姑的手里,“婶子,这些银子你拿着当路费吧。”
巧姑捧着银子,又感激又惭愧,“秋丫头,你替我养大了虎头,我还那样对你,我……”
“婶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叶知秋微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以后在做事之前,多替虎头想想就行。”
“哎,知道了。”巧姑忙不迭地点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知秋跟她再无多余的话可讲,便招呼佳禾离去。
两人刚一转身,林短斤就急不可耐地将巧姑手里的东西尽数抢了过去。先看房契地契,见铺子的位置在府城最繁华的地段,不由喜上眉梢。
再掂一掂荷包,感觉里面只有约莫十两的散碎银子,喜色减了三分,嘀咕道:“就给十两,真是小气!”
围观的人还没散尽,有听见这话的嗤之以鼻。没听见的,看他的神情举动也深感不屑。不耐烦再看这家人的嘴脸,指指点点,议论着散开了。
叶知秋带着佳禾上了马车,见虎头别着头不看她,忍不住笑了,“怎么了,还因为我打你那一巴掌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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