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夫人先应了一声,后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大嫂,这孩子是……”
“她生母是个可怜福薄的,生下她就去了。这些年一直放在我身边养着,跟我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季夫人说着眼带疼爱地看季无双一眼。
季无双眼圈微红,动情地喊了一声“母亲”。
季夫人伸手在她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又转向闻夫人笑道:“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不怪你认不出她。”
闻夫人夸了季无双几句,从腕上退下一对玉镯子当见面礼。叶知秋也给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一些压成瓜果蔬菜形状的金锭子。
季无双得了两份重礼,虽没有立刻消了火气,脸色也比先前好看多了。
待几人分宾主落了座,小蝶带着小丫头端上茶水果点,闻夫人细细问起季家一众亲人的情况。
季夫人一一答了,礼尚往来地问了闻府的情况。迟迟不见闻老爷和闻苏木现身,便问道:“妹夫和木儿怎的没来?”
“那父子两个一大早就走了,老爷说是要去会几位旧友,木儿闲不住,跟王太医出城采药去了。若知道大嫂要来,我就不让他们出门了。”
叶知秋心知闻夫人这是托词,闻老爷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去会什么旧友。闻苏木有采药的爱好不假,可凤帝的病情随时都可能发作,他哪敢随便离开?
想必是闻夫人嫌那父子两个心软慈善,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妨碍她和娘家嫂子交锋,没叫他们露面。
季夫人怕也猜到了,说了句“没关系,改日再见就是了”,便将这茬揭了过去,将话题慢慢转到叶知秋和凤康的婚事上去,然后顺理成章地送上添妆之物。
一个三层的妆盒,分别放了金、银、玉三副头面。
叶知秋得了闻夫人的授意,道谢收下。反正收了礼迟早会还回去的,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不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礼物送出手,季夫人言谈之间放松了不少。说到家中读书的儿子,顺口问起虎头,几岁了,读了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性子如何,等等。
叶知秋听她问得如此详细,心下生出几分警觉来,答话很是谨慎,能简短就简短,能含糊就含糊。
季夫人铺垫了许久,见她左闪右避,总也接不上话头,索性挑明了问:“十四岁不小了,也到该许亲的年纪了,成小公子可曾定过人家?”
叶知秋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季无双,见小姑娘两颊绯红地低着头,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之前她还在纳闷,季府人才众多,季夫人第一次登门,怎的别人不带,却带了一个年纪不大、身份又有些尴尬的庶女?搞了半天,是冲虎头来的。
自从她进了京城,怀着各种目的想接近虎头的人不在少数。却都遮遮掩掩,采取迂回曲折之道。这样明目张胆上门来打主意的,季夫人还是头一个。
她不知道季家是因为什么样的契机,冒出了跟成家结亲的想法,可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结亲。他们若是诚心结亲,就该选个像样的女孩儿出来。
她并不在意嫡庶的身份,只是对季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来说,庶女就是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用这样的女孩儿来联姻,本身就是一种轻视。
也许在他们心目中,自家的庶女都比虎头这个农家小子高贵得多,配他绰绰有余。他们愿意结亲,是对成家的照拂,是恩赐,成家应该为此感到荣耀,牢牢抓住这个可以轻松获取富贵的机会。
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庶女的婚姻幸福与否,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枚棋子。这联姻的背后,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包括皇家,都认为裙带关系是最牢靠的。可在她看来,裙带关系是人与人所有关系中最不堪一击的。
她不会包办虎头的婚姻,更不会拿他的终身幸福去换取什么,她也绝不容许别人拿这种事来算计她唯一的弟弟。
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按着季夫人问话答道:“还没呢,男孩子应该以学业为重,定亲太早了恐怕会分心,等他年满二十有所建树了,再考虑婚事也不迟。”
季夫人听她将虎头的婚事一下子推到了二十岁之后,心神一凛,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转,没瞧出什么端倪,便又试探道:“年满二十再考虑婚事会不会太晚了?
成家立业,成家可是排在立业前面的。这男人啊,不成家就不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多重,有妻儿老小时时催促鞭策,才能懂得上进。
你怕成小少爷因为亲事分心,实在是多虑了。包括我们季家在内,京中各家的公子几乎都是不满十四就定了亲的,书不照样读得好好的?
成小少爷合该早些定下一门亲事,定了亲也就定了心,以后就能全心全意地读书了。”
——R1152